群山莽莽,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伸展到远方,似乎没有尽头。
在这条山路上,衣衫褴褛的农夫王全正推着一辆简易的独轮车缓缓前行,独轮车的木制轮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王全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皱纹如同山间的沟壑一般深刻,他虽然才三十多岁,但头发已经花白。
独轮车上装满了简单的家当:几捆干草,几个陶罐,几颗野果,和几根木头棍子,
独轮车上最好的家当是张厂长去年冬天发的绿皮袄,天气暖和了,他行路的时候舍不得穿,怕被路边的枯枝挂坏。
与寒冬相比,沿途的景色稍微有了一些变化,偶尔可以看到路边冒出一两株嫩绿的小草,它们顽强地从石头缝里探出头来,给这单调的山路增添了几分生机。
路上到处都是和他样子差不多的农夫,
当然,岁数不同,有的明显能看出来岁数还很小,有的已经步履蹒跚、垂垂老矣。
“大叔,你被分到哪里了?”路边一个黑瘦的小女孩问。
“俺去晋阳......还是雁门?”王全挠挠头,他记不清楚了。
“哦!”小女孩明显很失望。
“大叔,只有你一个人上路吗?”
“俺家就俺一个!”
“大叔......”小女孩怯生生凑过来:“你带上俺和俺娘吧,俺们都会干活,不吃闲饭!”
“咦~~那可不行,厂长分到哪里是哪里!”王全飞快的推着独轮车跑开了。
......
别看仅仅只有这一辆木车,
在穷苦的农夫之间,这也是难得的资产,是比较富裕的那一类人,
其他农夫多数只有张厂长发的那一个绿袄。
一连问了几个人,不是太穷要养活很多家人,自己都吃不饱,就是飞快的跑开。
泪水在小女孩眼眶中打转,
她吸吸鼻子,叹了口气,发了一会呆,走进了山路旁边的茅草屋中,
这是一间真正的茅草屋,低矮、狭小、压抑,中间的部位只用一根木头棍子撑起来,
屋子大概只有2~3平米,转个身都要趴着,屋子正中的茅草窝中躺着一个瘫痪的女人。
小女孩叫了一声“娘!”,女人便醒了。
睁开眼睛叹口气,仿佛早就预料到结果一样:“妞,你自己走吧!别管俺啦,俺也活够了!”
“俺不,”小女孩:“俺去哪里都带着你。”
哎......女人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口气透露出的无奈心酸,就像命运一样漫长。
瘫痪的女人命运多舛,她年少的时候娘家颇有资材,当姑娘的时候还读过几本书,
可惜父母兄弟死于瘟疫,公公婆婆的庄子毁于战火,丈夫也死在逃荒的路上,
去年冬天,逃到幽州的路上还冻坏了腿,
在乱世之中,这几乎已经宣告了她的死刑,
因为读过书,女人想的比平常农妇会多一些,
她常常想:这辈子她真的活够了,下辈子她再也不想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女儿。
哎......女人又叹口气。
茅屋中的口袋里面还有两三捧玉米面,是年前张厂长发下来的,
小女孩抓起一把去外面煮粥,
女人叫女儿她也不答应。
周围的邻居都已经分配了去处——瘫痪的,或者纯粹的老弱并不多,那样的人也根本没力气逃到这里。
女人和女儿的分配一直还没有说好,但她瘫痪着,绝不可能穿过大山去几百上千里外的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