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他们将马车弃在益州城外的一处荒山之中。

此时，朝廷的兵马驻扎在益州城外十里处的牛栏坡。

他们决定绕开牛栏坡避开朝廷军队，沿着右侧干涸的护城河，寻找地道口进入城内。

马中原派遣了两名死士先行一步去探路，其余人则负责保护郑曦甜，小心翼翼地向益州城方向行进。

沿着河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终于隐约看到了一处废弃的茅草屋。

茅草屋两侧的田地已经完全荒芜，似乎连来年都不会有人再去耕种。

茅草屋旁边设置了一处粥棚，想来是前期益州发生灾荒时在这里施粥用的。

如今，大锅里只剩下一些破烂的布条，而泥土地上留下的凌乱脚印却显示出昔日这里曾有大量灾民排队领粥的情景。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闷热的风刮过，带来了无尽的凄凉感。

天空中白花花的纸钱漫天飞舞，仿佛在诉说着无数人的悲伤和哀怨。

“小娘子，地道口到了。”马中原扒开河道中央的一块石头，指着黑黢黢的洞口，然后让几个死士走前面先行开路。

地道不仅黑暗，而且非常狭窄，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通过，通风处时不时还会传出一股夹杂着汗臭的馊味。

郑曦甜躬着背，忍不住用袖子遮住了鼻子。

“小娘子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马中原功夫高超，耳力自然很好。

他在路上的时候，曾经听到了马车里传出的哭声，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残酷的场面，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你要是觉得闷的话，就看着脚下，一会儿就过去了。”

郑曦甜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终于走出了地道。

地道出口是一户农家的灶下面，起头的死士掀开锅盖将他们一个个拉了上来。

马中原警惕地趴在门缝朝外看了看，见外面街道只有些行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低声命令道：“你们五个留在这儿等雍州那边来的物资，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去益州刺史府。”

众人齐声应诺，迅速行动起来。

郑曦甜跟着马中原出了地道，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只见街上的商铺几乎全部关闭，只剩下寥寥几家还开着门，但也没有要营业的意思。

整个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和萧条，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郑曦甜默默地跟在马中原身后，心情沉重。

街道边，一家破旧的商铺里，几块门板半开着，神色惶惶的店主正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所有家当搬到一辆牛车上。

他手中的鞭子一挥，那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便慢悠悠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人倒在了路中央，他那面色蜡黄、身体瘦弱的儿女们则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将老人抬到了一块破烂不堪的木板上，然后拖着这具尸体漫无目的地走着。

而在不远处，一名目光呆滞的中年男子静静地拎着一把菜刀坐在一个摊位上，那案板上空空如也，甚至连一只苍蝇都看不到。

没过多久，他的妻子焦急地抱着饿晕过去的孩子匆匆赶来，对着他大声咒骂，催促他赶紧想办法去弄些食物回来，因为家里最后的一点麦糠也已经被吃光了。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群百姓们出现，一窝蜂地朝着南城门的方向涌去。

在混乱的人群中，有几个人逆流而上，艰难地朝着益州刺史府前进。

他们来到府前的告示栏旁，停下脚步，开始认真阅读最新张贴的告示。

“益州粮食已经耗尽，今天出城者，可以去城南门领取一碗面糊；明天出城者，面糊将会减少一半；后天出城者，面糊俱无；如果拒绝出城，那就来刺史府领取武器，与益州共同存亡。”

百姓们并不是傻瓜，他们清楚地知道，逃离这里可能生死未卜，但留在这里则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