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 面对着稀稀拉拉的学生,陈洛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 “只有莽撞的新手才会过早的在目标面前暴露自己,在捕猎之前,你需要学会的是伪装……” 一名昏昏欲睡的学生一下子就把头砸向了桌面,猛烈的下坠感把他从迷蒙的中惊醒,发现讲台上的老师头也没抬的时候,又放心大胆的趴下睡了起来。 陈洛是一名普通人,他的课也大都是乏人问津的选修,大部分的学生视其为补觉的好机会,真正能听进去的倒是寥寥无几。 不过这件事陈洛自己也要负上一半责任,毕竟在向导学院开授哨兵通解的神经病可没第二个。 今天也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日子,陈洛结束了照本宣科后,赶走了在教室里呼呼大睡的学生们,夹着课本穿过走廊时遇到了相熟的同事。 “陈老师,又读完了一节课啊,”熟知他敷衍的教学方式的同事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老是读这些枯燥的东西,难怪孩子们总是睡觉,换个课程吧,你也不喜欢大家都不听课吧?” “有哦。”陈洛温和的笑了。 “嗯?” “还是有人听课的。” 同事听完哈哈大笑,只当他是自我安慰。 “真的有啊……”在同事走后,陈洛才缓缓说道,“那孩子学的太好,连我都差点骗过去了呢。” 房其琛在扭打的人群里穿行,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连哨兵的五感也捕捉不到任何声响。对战的双方夸张又疯狂的举动让他想起了在哨兵学院的日子,那可真是跟“美好”和“令人怀念”丝毫不沾边的时光。 虽说,他的大部分回忆本就跟“美好”和“令人怀念”丝毫不沾边。 “我讨厌默剧,”他用打商量的语气说道,“看在待客之道的份上,能不能换个场景?” 房其琛这句话比起真心实意更像是在打嘴炮,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道木门,而门把手上则贴着一个大大的“请”字。 这时候真是傻子都知道对方想让他干嘛了。 作为年长的一方,他决定照顾一下小妹妹,于是打开了眼前的木门,然后掉进了脚下突然出现的大洞里。 “晏菀青,出生于王国首都的蔚蓝区,父母在前线战死,于向导福利院接受外界资助直至成年,比起普通的向导,拥有更高的攻击倾向……” 阴暗潮湿的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读完了手中的资料,望着被蒙住双眼绑在座椅上的女孩冷笑了一声。 “把在校学生列为实验目标,那群家伙真该下地狱。” “算了,既然签了同意书,我也管不了那么宽了。” 女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了手边的针筒,对身旁的房其琛视若无睹,取出装着不明液体的器皿,将药物推进针管,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女孩面前,把针头对准了她白皙又纤细的脖子。 “你会看到很多幻像,提升精神力的药物总是有着强烈的副作用,熬过去了你会成为军部的宝贝,熬不过去你会变成疯子。” 女子的语气里带着惋惜。 “在你之前也有不少孩子被带到我面前,可惜他们都没能熬过这一关。” 说完,她将针扎入了女孩的静脉,把药物尽数推了进去。 几乎是药物入体的那一刻起,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孩就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她连人带椅的整个摔到了地上,被封住的嘴吞下了不成句的惨叫,双手在枷锁里来回磨蹭,而腿部则不断蹬着空气,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像是不忍再看,女子后退着离开了研究室,只留房其琛静静地目睹着屋内的惨剧。 “再生女巫计划。” 他注视着凄惨的女孩,与其冷静到了残酷。 “又名蓝色复苏第三号文,我曾经在军部看到过相关文件。” “塑造一名能同时配合多名哨兵的全能向导……老实说,我以为这个愚蠢的计划并不会被批准,看样子是我高估了那群官老爷的智商。” 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 “也对,武器总是越厉害越好。” 女孩的反应越来越剧烈了,她整个人在原地扭动,动作大的几乎要脱离座椅,被禁锢的手腕已经擦破了皮,被塞住的嘴巴里有口涎淌下。 看着她苦苦挣扎的样子,房其琛的后颈也隐隐约约的疼了起来,迫使他抬起手摸了摸针眼曾存在的地方。 “咔哒。” 禁锢女孩的座椅终于在后者的折腾下坏掉了,在双手获得自由的一霎那,她就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抱住头,像是在发出无声的惨叫。 一只奄奄一息的小浣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女孩的身畔,只见它伸出粉色的舌头一下下舔舐着主人的脸颊,似乎想要缓解她承受的痛苦。 “真是令人动容的一幕……” 房其琛垂下了眼帘。 “可是,你也差不多够了吧?” 此言一出,痛苦挣扎的女孩和弱小无助的浣熊全部僵在原地,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的录影带。 “毫无人道的实验、被诱骗懵逼的牺牲品,没错,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都已经烂透了。” 他插着兜靠在了门板上。 “而比他们更烂的,则是自愿去参与实验的人们。” “隐藏着勃勃野心,佩戴着无辜面具,会签下军部同意书的尽是这样的货色。” 后颈针扎似得疼,带的他骨头深处也泛起了疼痛。 “我不会去解救你,也不会去抚慰你,”他语气平淡的说道,“就像人永远不会去接近野兽。” 而在门板的另一侧,同样靠在门上的白衣女子扔掉了手里的针管,低头捂住了脸,只是她的嘴角却偷偷的勾了起来。 “最好的狩猎者总会让自己的猎物误以为占有上风,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去伪装和等待。” 在精神对接成功的那一刻,柯乐就动了起来,不管身旁紧闭双眼的青年,她毫无顾忌的掀起自己的裙摆,露出了绑着工具包的大腿,再熟练的卸下了其中的针管和药瓶,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和微缩。 早在发现耶奇被谁撂倒时,她就当机立断的对自己下了暗示,由一名经验老道的向导变成了脾气暴躁却烂好心的菜鸟,这一招在柯乐的任务生涯里屡试不爽,曾无数次让她死里逃生。 就算如此,狼群效应的本能还是让她险些就真的归顺于房其琛,如果不是首领提前在她脑子里了下一道保险的话。 提前下好的暗示让她在约定时间打开了哨塔的电视机,观看了含有特殊词语的新闻,就像他们计划好的那样,晏菀青果然失控了。 三下五除二的掰开药瓶,将药物吸进针管,她却在挑选目标时犯了难。 她的任务是将晏菀青完好无损的带回血色苍穹,可是活捉房其琛的机会也是千年难遇,一旦成功,她必定会声名鹊起。 怎么选? 银色的针头上沁出了一颗水珠。 迷药只有一人份,要任务?还是要名声? “布谷,布谷,布谷。” 墙上的挂钟走到了整点,伸出来的布谷鸟吓了柯乐一跳,她瞥了一眼时间,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讲针头对准了趴在桌子上的女孩。 就算因无法控制被踢出了研究,作为唯一熬过了蓝色复苏药剂的活体,晏菀青对血色苍穹的意义远大于她个人的荣辱。 首领是她的恩人,她必须报恩才行。 就在银针抵上白皙的脖子时,一只手稳稳的抬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压打掉了针管,房其琛另一只手扣住了女子的肩膀,以此为支点向后一踢,正中从暗处扑过来的耶奇。 他的力道很大,大到强壮的哨兵撞到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头偏向一侧,身体向前一弹,便没了声息。 那一脚就直接踹断了耶奇的脖子。 目睹了搭档死亡的柯乐不再迟疑,她肩膀一抖,刚要脱下衣服玩一出金蝉脱壳,就看到脚边出现了一只呲牙咧嘴的小浣熊,然后这只浣熊越涨越大,越涨越大,投下的影子甚至足足有耶奇三倍大。 柯乐惊骇欲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那庞然大物一口咬破了喉咙。 “噗嗤……” 任由柯乐断掉半截的脑袋被粗暴的扯掉,房其琛松开了扣住女子肩膀的手,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直直倒地,鲜血喷洒而出,熏的他鼻子发痒。 然后他推开一步,谨慎的打量着本该是“小浣熊”的动物,那是一头几乎要顶破房顶的巨大棕熊,光是脑袋就足有六七岁的孩子那么大,山丘一样的身躯和粗壮的四肢,配上人性化的眼神,足以成为所有人的噩梦,更别说它牙齿上上残留的血渍了。 “砰!” 清脆的拟声词从身畔传来,不知何时醒来的晏菀青对着房其琛比了一个开枪的动作,清明的眼睛里哪有半点失控和迷茫? “哨兵先生,”她模仿着他的口吻,声音像跳跃的音符,“现在你是我的同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