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镇平城中张灯结彩,四处都挂满了灯笼,街角上合适的地方都放着一堆堆柴火,就等着暮色渐起之时,燃起篝火,以示庆祝。
朝中公卿,对于正月十五的祭祀,并未太过重视,除却武皇帝上元日祭祀太一神,明皇帝为了宣传佛教教义在宫中大肆放置灯火以外,并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操办,如今正是天下形势紧张之时,刘奇命人如此大肆操办,却让朝中公卿百官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和疑惑。
夜色渐起,镇平城中灯火通明,似乎拉开了一个纪元新的帷幕,休息了半个月的公卿大臣,纷纷盛装出席,不少人都携带着属吏以备听用,刘奇身旁倒也带着两名属吏,不过看这模样,一众公卿多有几分生疏,倒也未曾放在心上。
大殿之中,酒至半酣,刘奇起身抱拳道,“陛下,如今朝纲败坏,道德沦丧,我等当效仿先贤克己复礼,重振礼乐,以彰显我大汉荣光。”
天子面色带着几分奇怪,稍稍沉吟之后开口道,“皇兄,不知该如何克己复礼?”
刘奇面色平静的回答,“陛下,八音乃是礼乐之基,今日祭祀,一则祭祀苍天,二则祭祀社稷,三则祭祀我大汉宗庙,如今当着天地以及我大汉列祖列宗之面,不妨演示礼乐,以示我大汉惶惶天威。”
“可!”天子面无表情的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来人,送钟!”刘奇言笑晏晏的开口喝令。
送终!听到刘奇的话,朝中公卿百官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不由为天子捏了一把汗,虽然看到随着刘奇喝令,一个个侍从抬上来钟架,将一只只散钟挂到钟架上,可刘奇这送终二字分外刺耳。
等到钟架摆放好,一组组钟挂到钟架上,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钟是礼乐之器,简单的由大中小三只钟组成,盛传于世的一般是由九只甬钟组成或十三只甬钟组成,可刘奇命人送上来的这套编钟,大小甬钟足有五六十个。
只有一些深研经义的公卿老臣才看得出来,刘奇送上来的这一套编钟,是编钟中最为宏大广阔的六十五只甬钟组成的乐器,现今于世,怕是那些精通音律的老学究也无法完整的用编钟奏乐,更不要说年幼的天子了。
刘奇看也没看天子一眼,亲手捧起一只托盘,盘中放着木质的钟锤,刘奇趋步上前,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请天子击钟!”
天子看着那套繁杂无比的编钟,心头隐隐发怯,这刘奇,是要将自己逼上绝路啊!要是击钟露出纰漏,到时候,恐怕折辱的就是自己的颜面了。
“皇兄,朕如今年幼,恐怕力有不逮,不如,就请皇兄代为击钟。”刘协带着几分深沉开口。
刘协的表现似乎在刘奇的预料之中,刘奇带着几分谦恭开口道,“钟乃天子之乐,征天子之礼器,臣不敢僭越!”
刘协想要发怒,可是刘奇这话说出来,刘协万万不敢再接下去,刘协心中清楚,如今朝中刘奇的势力已经遏制不住,若是今日在击钟之事上,自己再退让一步,那这朝堂之中,真就没有自己这天子的话语权了,就连天子的礼乐之征都拱手相让,这可不行。
面对庞杂无比的编钟,刘协面色发苦,可看到托盘中那柄部纤细的木槌,刘协眼珠子咕噜一转,霎时间计上心头,当下缓缓起身,走到编钟旁,从托盘中取过钟锤,随后含笑道,“有劳皇兄了。”
“不敢!”看到天子如此借势,刘奇丝毫不以为意,捧着托盘弯腰后退一步,将地儿留给了天子,自己要的是实权,现在就到了天子表演的时候了。
天子握着钟锤,狠狠地朝着钟架最下层最大的那只甬钟敲去。
“咚……”
一声闷响在黑夜里响起,震得众人一个激灵,与此相伴的,还有天子手中的钟锤柄,天子这一下,就将钟锤给击断了,同时天子心中也舒了一口气,现在钟锤断了,自己好歹也算度过一劫。
心中轻松归轻松,可面子还得要,天子脸上带着几分难堪看向刘奇,“皇兄,看来,朕这权柄,还不怎么牢固,还要多多仪仗皇兄才是!”
天子如此做,着实有几分出乎刘奇的意料,可刘奇丝毫没有慌乱,面上带着几分不忿开口,“陛下放心,此乃臣失职之罪,明日臣定然详查,惩处有关人员。”
天子看到刘奇如此卑躬屈膝,心情霎时间好了起来,将钟锤手柄放到了刘奇捧着的托盘中,随后缓步走回高堂之上,坐定之后这才开口道,“皇兄,进行下一项罢!”
刘奇这才将手中托盘交给身旁小吏,朗声道,“来人,送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