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绍突然咳嗽起来,云知行站在阶下,就那样看着他。
这里没有外人,他无需再装。
“……你以为,朕不知你在想什么?”
“父皇但说无妨。”
“你见朕有扶持云礼之意,便心生不安。借着他天真、耳根子软,假意出谋划策、替他担下罪责,博得他信任与愧疚。
随后在朕面前演戏,兄友弟恭,云礼藏不住事,自会认下所有。
你觉得朕真的老了、看不明白?”
他越说越激动,脸红脖子粗,声音振聋发聩,云知行依旧浅笑着。
“父皇既然看得清一切,为何独独看不见,儿臣的存在与付出?”
云绍深吸口气,听他接着说下去。
他不温不火继续道,“既然装作看不见,当初又为何要立儿臣为太子?
南胤太子,外人听之,认为无上荣光。又有谁知,这些年儿臣如履薄冰,样样想要做到最好、得到父皇的肯定?
儿臣不过是想要一句认可,寻常百姓家,父子间这些再正常不过。只是努力这些年,父皇从未肯定过一个字。
儿臣气过、也怨过,尝试做得更好,依然什么都没有。
那时儿臣心想,或许是父皇要求高,不肯轻易认可。
直到云礼畅游南地回来,与父皇日日谈笑,儿臣方知,这辈子无论做得多好,都得不到父皇一句赞扬!
因为在父皇心中,只有云礼是你的骨肉至亲,而儿臣!不过是个势利、一心只知权势的小人!”
云绍紧紧盯着他。
这么些年,第一次听得他的心声。
这也是云知行第一次,在人前表露真实情绪。
他何尝不知?
一直以来,他对云知行最是严厉,因为他在太子之位,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后来,他渐渐发现云知行城府极深。
交往过的人无不称赞太子,只有他开始犹豫。
立他为太子,到底是错还是对?
与云礼比起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深意。
他的心开始动摇。
却没想到云知行这般努力,只为了他的认同。
只是他没察觉,依然严厉,连父子间最基本的也没能给到。
云绍心思复杂,不知如何回应。
他的确是有错的。
他长叹口气,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解释无力。
云知行不奢求他会回答,顾自说道,“皇室素来亲情缘薄,事到如今,儿臣并不怨父皇。不过也得多谢父皇,让儿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盯着云绍的脸,字字珠玑,“眼下,儿臣还想做最后一件事,不仅是证明给父皇看,也是证明给南胤的所有臣民。”
“你要做什么?”
见他如此紧张,云知行唇角染起讽刺,“放心,父皇,如今还不到动你的时候。我得先收复长城,才能顺理成章,取代你……”
说完,他不再看云绍的脸色。
转身离开,没有往常的恭敬拜别。
笑意敛藏,眼底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欲望膨胀。
挺立身影离去,大殿重归于静。
云绍的手颤抖不已,不知是急还是气。
只是半日后,宫中传出皇上病情加重的消息。
三日后,太子迎娶两位侧妃。
京城欢庆,一片热闹之象。
东宫内更甚。
外间的热闹隐隐传入偏殿,秦烟站在窗边,静声聆听。
过了会儿,见云知行还没有动静,她不禁出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