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临居高临下看着阮璃,声音在空廓大殿里显得有些阴郁缥缈:“珍儿,你已经折磨了朕三年了!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却还要铁了心的不愿入宫吗?” 阮璃保持着端肃姿态,道:“臣出身微寒,只是个道门里的扫地丫头,能平步青云只因时运好,更因先帝的信任抬举。臣不愿负先帝赏识之恩,定要将国师之位坐好。且这也是臣心中所追求的。” “珍儿,你可知道朕这三年都没有立后。除了你,朕不知道还有谁能当朕的皇后。” 阮璃再叩首道:“皇上对臣的厚爱,臣受之有愧,不如不受。臣还是三年前的那句话,臣宁可做自力更生的麻雀,也不愿做金碧笼子里的金丝雀。” “珍儿,你……”卫玄临隐隐发抖,几乎忘记令迟月还在这里,脸上竟挂起芒刺般的郁气,阴沉难言。 他语调里已带着愤怒和威胁:“要是朕执意留你在宫中呢?你还能上哪儿去?你现在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不是正适合到朕的身边来吗?这是天意啊,珍儿。” 阮璃咬一咬唇,决绝道:“天意是让臣命不该绝,重新回到国师之位,造福百姓才是!” “你!”卫玄临怒了。 这一刻的他,像是头隐忍许久即将爆发的狮子,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能将所有忤逆他的人吞噬得尸骨不剩,那样威严慑人。 卫玄临抄起手边一支粉彩花瓶,朝着阮璃砸过去! “你今天若不答应朕,就别想从珍璃堂走出去!” 花瓶飞驰而来,阮璃本能要躲避,却硬是快速反应过来,说服自己不要动。 卫玄临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正因他有魄力有决断,所以相对的脾气暴躁,不肯容忍任何人忤逆他、逃离他,即便对最喜欢的她也是一样。 而她此刻既然在向卫玄临表决心,就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即便那花瓶会砸得她头破血流。 眼看着花瓶就要砸到阮璃头上,忽然横空飞过来一簇蓝色火星,击中花瓶。 那蓝火力量极大,在接触到花瓶的瞬间,就翻起高高的火舌,将偌大一个花瓶烧没了影,连灰都不剩。 阮璃一惊,忙看向令迟月。 卫玄临的视线也斜到令迟月脸上,阴沉无比,脸孔因愤怒和阴鸷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 卫玄临低沉吼道:“令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令迟月手指上还残留着一星火苗,他收回法决,半笑道:“臣是怕皇上真将阮璃砸出个好歹,回头后悔可就于事无补了。” 卫玄临抬手指着令迟月,本想斥责他什么,可是见他一脸恭顺的笑,十分坦然,卫玄临反倒骂不出来了,只怒火有增无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道骄矜的女声:“那狐狸精是打哪里来的?现在就在珍璃堂里吗?都给本宫让开!本宫要进去!” 卫玄临闻声,神色一僵,瞬间更为阴霾。 阮璃没听过这女子声音,但听她自称本宫,也知道是卫玄临的嫔妃。而那句“狐狸精”,显然是指阮璃的。 阮璃蓦然明白过来,这就是被令轶支来浑水摸鱼的人吗? 外头的侍卫和大太监大概是没拦住那妃嫔,她很快就气冲冲进来了,如一阵风似的刮到了阮璃身边,低头瞟了眼阮璃,顿时露出明晃晃的敌意。 阮璃也看到了这妃嫔,心中悚然一惊,双眸霎时睁大。 这妃嫔,和她长得好像! 她看了眼令迟月,怪不得令迟月刚刚告诉她,待见了这人,不要太过惊讶。原来竟是这样一张脸。 令迟月走近一步,双手拢在宽大云袖里,含笑作揖:“臣令迟月,给璃妃娘娘请安。” 璃妃横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将充满敌意和不屑的视线剐在阮璃脸上,眼底竟如升浮起剧烈浪花,凛冽如刀,恨不能将阮璃给割裂。 阮璃略眯眼,保持不卑不亢的仪态,与璃妃对视,心下也对“璃”这个封号有些思忖。 这个璃妃资历应当不深,却已坐到妃位,莫不是因为长得肖似她,才得来卫玄临的厚爱吧? 阮璃不由心中一寒,竟无端觉得卫玄临对她的爱意有些偏执恐怖。 卫玄临对璃妃的不请自来十分不悦,本就在气头上,眼下更是直接嗤道:“你来干什么?!” 璃妃没想到卫玄临正在生气,不由缩了缩脖子,款款笑道:“臣妾听说宫里来了个和臣妾很像的娘子,觉得好奇,便专程来看看。” 卫玄临面色阴沉如铁,冷冷说道:“珍儿前脚刚进珍璃堂,怎么你后脚就来了,你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呐!” 璃妃一窒,娇声笑着:“皇上别打趣臣妾了,臣妾也是好奇怎么会有人和臣妾长得那么像,这才赶过来想瞧瞧的。不然皇上就是借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窥探皇上的行踪呢。” 卫玄临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回宫去,这里没你事,晚些了朕再去看你。” 阮璃听着两人对话,还以为璃妃会乖乖退下,毕竟卫玄临的脾气想来璃妃不会不知道。可谁想这璃妃不知是太过得宠,还是脑子缺根弦,居然当着令迟月和阮璃的面,向卫玄临撒娇耍泼起来。 璃妃扬起手中的缠花帕子,凑近卫玄临,用帕子点着唇角,在卫玄临身边香风细细道:“皇上,这位娘子怎么和臣妾这么像啊。不过她比臣妾还美些,美的狐气,是不是把皇上的魂儿给勾走啦?” 阮璃心下不悦,冷漠望着璃妃。 璃妃尚还得意洋洋,却不想卫玄临扬手就是一耳刮子,狠狠抽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响,激起满殿回音。殿外的大太监闻声赶紧冲进来,跪在一旁请罪,噤若寒蝉。 璃妃捂着肿起的脸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仰望卫玄临,喃喃道:“皇上打我?” 卫玄临满脸怒色:“朕看你真是个骄矜的蠢货,朕宠你是什么原因,你还不清楚吗?” 璃妃一愣,猛地意识到什么,扭头望向阮璃,却又茫然不信。 她当然知道自己得宠是因为自己长得和一个叫“珍儿”的娘子很像,她还专程打听了那珍儿就是已故的国师阮璃。她能被卫玄临从一群宫女中看中,从此椒房专宠,三年的时间就一跃成为“璃妃”,当然都是沾了阮璃的光。 这些璃妃都知道,她还知道自己的封号“璃”字是什么意思。 对阮璃,璃妃是又恨又妒,明明是个死人了,竟然还霸占着卫玄临的心。而自己明明也很美,不比阮璃差,却只能当别人的替代品,连封号都顶着个“璃”字,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为何得宠似的。 而卫玄临每每叫她,都是“璃妃”“璃妃”的。凭什么那个死去的阮璃就可以被卫玄临以“珍儿”的名字相称,而她却只能叫“璃妃”? 她明明有名字,她叫高兰莺! 高兰莺此刻哆嗦起来,像是冬日枝头上的一片残叶,目光在阮璃和卫玄临身上看来看去,簌簌发抖。 她颤颤问:“皇上,她是谁?” 阮璃冲高兰莺颔首,四平八稳道:“臣阮璃,见过璃妃娘娘。” “是你!”高兰莺惊得面庞失去血色,“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 阮璃道:“臣死而复生,今日能见到璃妃娘娘,臣深感有幸。” 这话说的淡淡的,不过是表面话罢了,可听在高兰莺耳里,却好比最恶毒的鞭挞,仿若撕开她的皮,将她作为替代品而得宠的事实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下,任由人欣赏笑话。 高兰莺受了三年宠爱,哪曾一朝这么憋屈过?埋藏在心中的怨恨混合着对阮璃回魂的恐惧,一下子爆发出来,化作满面怒色。 高兰莺拈着帕子,指着阮璃,尖声吼道:“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活过来!你不是人,你是狐狸精!就和去年被处死的胡淑容一样,是骚狐狸裹了人皮幻化成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