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城距皇城大约七百里,以庚国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赤水为名。赤水自西方琼山而来,一路奔流,穿过庚国境内大部分土地,最终汇入大海,它冲刷出了庚国境内最富庶的鱼米之乡,更给庚国人提供了一条最便捷的道路。庚国之工匠,十中有五擅长船艺,能造出可容纳千人的巨船。赤水行至赤水城,水深已经变浅,吃不得许多重量了,因此便大多停靠于此,再自此发船,因此,赤水城亦以港口闻名,每天港口上皆人来人往,贩夫走卒与富商巨贾摩肩接踵。
今日却有一点不同。
往日杂乱停泊的小船都被清理一空,商人们异乎寻常的多,却都鸦雀无声,只挤做一堆,翘首盼望着。力夫们少了许多,仔细一看,才能瞧见他们都在港口里圈卖各类吃食的小铺子底下乘凉呢!
一个高高壮壮的力夫在陆家馍店买了张猪肉葱花大饼,就着腰间水囊里的凉水,三下五除二便下了肚。他叫陈八,能吃能喝,一把子好力气,干活也极勤快,半个月前才从外地到赤水城来谋生,今日便能吃上肉饼了。看今天港口上一反常态,力夫们仿佛约好一般集体放了假,陈八颇为不安。一个肉饼不够吃,他又买了六个红糖馒头,递给铺子墙根下的王大嘴两个,顺便开口打探消息。
“大嘴老哥,你可知道今日为何各位兄弟都不拉活了?”
“呵,这你都不知道?”王大嘴嚼着馒头,一点儿都不耽误他讲话,唾沫星子四溅,反而助长了几分他的神气派头。他这人干活不行,消息却最灵,平日里人也圆滑,更何况这类随便问哪个老人都知道的事儿,就更不用藏着掖着。
“池家的船要进港了!”
这一句话尽够,无需费别的口舌。哪怕陈八是新人,也知道大名鼎鼎的池家。池家是个大家族,到了这一代,已枝枝脉脉蔓延不知凡几。俗话说富不过三代,池家却已经不知道香火鼎盛了多久,原因有两点,一是池家祖宗眼光毒辣,看中赤水城的好位置,早早在此定居,花了大银子建港;二是池家规矩极其严格,祖祖辈辈只有长房嫡子才能继承家业,庶子或次子出了三代便不再受池家本家荫蔽。这第二条规矩看似不近人情,却逼得池家祖祖辈辈没几个吃老本的,子子孙孙皆懂得自强不息,无论从商亦或入仕,甚至做了工匠一类的活计,也都勤勤勉勉,总能在行内有一席之地,数代下来,已经成为了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
可是为何池家船进了港,力夫们便歇脚了呢?
虽然港口所属皇家,可作为当年最初的建港人,池家总有许多优待。目前池家的当家人叫池裕鸿,已近花甲之年,膝下只有嫡生的一子一女,名唤池平、池安,乃是一对龙凤胎,只可惜生产艰难,发妻早早便去了。池裕鸿一直没有新娶,独自带大了两个孩子,也是一段佳话。时光荏苒,现在,池平池安都已经是双十年华,池平为兄,常年跟随父亲出外贸易,池安则镇守家中。池家的船到港,每每带来大量货物,无论是成色还是珍奇度,都是无与伦比的,因此商人们翘首期盼;池安治家、做生意都有一套独有的手段,从不临时雇佣港口的力夫,而是提早三天放开消息,公开征用力夫,包一日三餐和食水,每日拉货的重量和报酬也都有明确规定,对品性更是十分考究。一旦力夫被选入,则拉货时都必须穿上池家特制的搬运衣服,看着整齐利落,更方便管理,因此这些没入选的也断了念想,只在这里歇息。
“池家有钱的很嘞!搬一天货,给这个数!”
王大嘴伸出三根脏兮兮的手指头,这是三十文铜板的意思,一般的散活儿,一天给二十文便是顶天了,更是不包食水的。陈八很是动心。
“那您说,怎么才能进池家的力夫队里呢?”
“这个倒是不好说。你这体格肯定够了,不过池姑娘一向要亲自过目力夫的,她的眼睛可毒着呢!她说不行,那就没戏了!”
看来能不能干上这份好活儿,还是要看池姑娘的意思。思及此,陈八不禁对这位池姑娘产生了好奇心,不知这是个何等人物??????
正想的入神,一声锣鼓震天响。
陈八刚回神,便听到一声极为洪亮的呼和:
“池姑娘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