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赤司征十郎提出婚约已经过去13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风急火燎地从料理店出来,赤司征十郎甚至没有多想,直接随着赤司修介乘上了他开来的凯迪拉克,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在前面开车的赤司修介二话不说,动用了他多年不用的脑内京都地图,一路穿过各种小路以最快的速度向赤司宅开去。 后座的赤司征十郎双唇紧抿,面色发白,正襟危坐,不时用眼光紧张地看向车外。殊不知,自己这些表情早已被赤司修介用后视镜全然看到。 “怎么了吗?” 赤司修介打着方向盘,一边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 看着赤司征十郎双拳紧握,一言不发地样子,赤司修介眯了眯眼,继续说道:“你已经见过桥本悠了吗?” 赤司征十郎微微垂下眼帘。 赤司修介面色一沉:“现在还是隐瞒的时候吗?” 这句话让赤司征十郎悚然一惊,他脊背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在上次去公司进行初次会面的时候,很多人给我递了名片。其中应该有那位桥本先生的名片。那些名片在我回去之后,我和希子两人平分了所有的名片。如果不出所料,希子现在应该正在房间里记录名片上的信息……她可能会碰到桥本悠的名片。” 半晌,他缓缓说道。 “如果他在名片上动什么手脚……希子……” 赤司修介闻言眉头不由得紧皱,轻轻啧了一声,加快了车速。 …… 当车开到赤司宅时,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 为防止突发情况急需用车,赤司征十郎请求赤司修介将车停在了赤司宅门口。 “希子!” 赤司征十郎几乎是用跑的进了家门,进门便大声喊道。 紧跟着出来迎接的松本管家和几位仆从慌慌张张地从一层的房间里出来,看着赤司征十郎少见的失态模样,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层处并未传来声音。赤司征十郎瞳孔一缩,转过头直接问松本管家:“希子在家吗?” 松本管家一脸困惑,但仍颔首赶紧说道:“小姐在二层的书房里。” 赤司征十郎努力拨开围住他的人群,冲上二楼,用力推门,却推不开,门一定是被从里面反锁上了。 他先是一顿,然而理智很快反应过来,浅川希子常年住在浅川宅,里面还住着对她不利的浅川俊介,这种程度的自我保护……恐怕这只是她一个下意识的习惯。 想到这里,他略微安心了些,却仍焦急地使劲朝里面吼道:“希子!你在里面吗?” 里面并没有传来声音。 “钥匙呢?” 他转过身,对着楼下怔住的众人大声问道。话音刚落,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房间厚实的门板,啧了一声,忽然用力地拍着门,继续对着里面大声喊道。 “希子!希子!你在吗?” 底下,松本管家环视四周,那些仆从们从没见过小少爷这般红着眼的样子,都颤巍巍地躲到了一边。 他咽了口唾沫,微微手抖地从口袋中拿出一串钥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忙上去,将钥匙递给赤司征十郎。 他躬着身,显出谦卑的样子,目光却在上楼梯的过程中渐渐沉淀下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都是这件大宅的管家,出了天大的事,老爷此时不在,就算小少爷慌了,自己也不能慌。 “少爷,这里是钥匙” 他话音还没落,赤司征十郎便赶忙拿起钥匙,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屋门。 室内一片漆黑,眼睛适应了光亮的赤司一时没看清里面的状况。 他按下了门口的灯光开关。 室内的一切映入眼帘。 桌子上放着的名片胡乱散开,浅川希子双眼通红,双手抱头瘫坐在地上,身体不住地发抖。 “救救我……文也,文也,救救我……不要碰我……谁也好……来救救我啊……” 她头发蓬乱,眼泪蜿蜒滴落在厚重的地毯之上。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目光无神,根本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赤司征十郎。 赤发少年双目微睁,喉间涌起一阵窒息感。他拦住了准备进屋的松本管家,小心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浅川希子面前。 “希子,希子,是我……你先冷静下来……” 他的声音干涩,双臂发抖,面前的少女模样是他全然未知的。 她抬起头,迷茫地注视着他。 他不由得缓缓拥抱住她,耐心地在她耳边低声细语:“没事了,没事了,希子……” 然而他的这个动作仿佛触碰到了少女的什么开关一般,她忽然发出尖锐的叫喊,开始剧烈的挣扎。 他还没来得及按住她,就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阵痛楚。 ——她咬了他,狠狠地。 …… 京都市立医院。 “丙酮轻微吸入,然而幸好时间不到十分钟,剂量也也不多,构不成成瘾。” 病房外,医生摘下口罩,长长地舒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终于也落了下来,幸好这位浅川家的小姐……噢,不,是未来的赤司家夫人没什么事情,不然自己今晚怕是不得安宁了。 “吸入源是什么?查出来了吗?” 赤司征十郎似乎并没有因为医生的说法而放心下来,反而是依然冷冷问道。 他红色瞳孔扫过的一刹那,带着巨大的威压,令医生不由得微微战栗起来。 擦了擦并不存在于额头上的汗水,医生抿了抿唇,缓缓说道:“您带来的那张名片上的确被喷洒了大量丙酮,但根据我们在现场的医护人员的测验,其它名片上也有大量沾染,浓度差别并不大,因此无法断定到底具体是哪一张。” 赤司征十郎面色一沉。 医生小心地看了一眼仿佛黑云压顶的赤司征十郎,顿了顿,继续说道。 “赤司少爷,还有必须和您说清楚的一点。浅川小姐吸入的丙酮含量属于不足以构成上瘾体征的范围之内……按理说最多只能够造成不超过十分钟的轻微致幻,对于一些体格强健的人来说,甚至只会引起一些轻微的恶心。因此浅川小姐现在的精神状态,应当不是完全由于丙酮……” 此话一出,本来沉思着的赤司征十郎顿时愕然。 “不是丙酮,那会是什么?” 他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一边的医生见赤司征十郎,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试探性地说道。 “在下虽然才疏学浅,但在早稻田大学时期也修习过有关精神科的内容,也拿过心理学的学士学位……在下觉得,浅川小姐在送来的时候不停地重复相同的内容,而且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的样子,这看起来极像创伤性再体验症状……很可能是……创后应激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PTSD。” 此话一出,赤司面上陡然略过震惊的表情,一时他的手都僵在了那里。医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再说下去很可能就要问到患者的隐私。 想到这里,他心下暗暗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些大家族的事情并不是很懂,也并不好奇。 他只是惋惜地朝着门内望了一眼。 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姑娘,不知道经历过什么事情。 * 晚八点。 绿间真太郎刚刚看完了电视里的占卜节目,得知了自己明日的运势,正欲去准备明日的吉祥物,手边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电话,双眼还在注视着本子上记着的一长串幸运物名单。然而当目光转到来电显示的「赤司」二字时,他目光一凝,微微眯了眯眼,然而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赤司吗?有什么事?” 那边赤司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阴沉,还带着几分焦急。听到赤司这个语气,他本想安抚一下对方,然而却被对方问候之后的下一句蓦然一惊。 “真太郎,长话短说吧……你和国中时期的希子是最熟的,由于一些原因,我和希子现在在医院,希子精神不是很好。“ 绿间真太郎瞳孔一缩,拿着移动电话的手不由得一颤。 “医生和我说的是,希子的状态很有可能会是PTSD,她刚才表现得非常奇怪,在一直喊着救命,其中还出现了她弟弟的名字。这件事我从未听她提起过有关的内容,高中时期我和她朝夕相处,想来也不可能,我并不了解她国中时期,你是否……” 高级病房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赤司征十郎背倚着冰凉的墙壁,深深地吸了一口发冷的空气。 电话那边,传来绿间真太郎急切的声音。 “什么?!等等,赤司,浅川是不是……是不是……” 赤司征十郎目光一亮,赶忙追问:“是不是什么?” “你是不是……留她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或者是什么闭锁的空间了?” “……”赤司征十郎皱眉,微微沉吟。 当然,他并没有留她一个人在黑暗的空间。但这几日天还是黑得很快。刚刚车从料理店赶回赤司宅,开了二分之一路程时天空还是黛青色,当他推门进房间时天空的确已经全然黑了。 这期间的时间差不多也就十分钟,如果这么算来,丙酮的持续时间正好和天黑的时刻连接上,这种假设是有可能成立的。 想到这里,赤司果断地说道:“虽然不是我故意,但很有可能她的确陷入了独自一人在黑暗的屋子里的情况。” 电话那边传来了几秒钟的沉默。 “浅川她,现在还好吗?” “她现在注射了镇定剂睡过去了。真太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你是知道情况的,真太郎,这件事你瞒着谁,也不该瞒着我吧。” 话到此处,赤司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几分急躁。 绿间真太郎久久地沉默着,就在赤司以为他不会说些什么之时,却忽然听得移动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 “赤司,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田宫家的少爷田宫松史呢?” 赤司先是一怔,脑中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些片段,他是有印象的。他皱着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 ——“在下曾经和松史少爷在国中时期相识,一起在洛山学生会共事过半年,那时熟识起来的。松史少爷从来没有对您提起过吗?” ——“看来松史少爷对在下并没有什么印象,这倒是奇怪了,在下对于松史少爷印象倒是很深刻,国一国二的时候倒是常见,尤其是国二的那件事,想忘记都很难呢。” 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穿着和服的少女,白发的无礼老者,一旁颔首的父亲…… 赤司睁大眼睛。 “我想起来了,曾经就读于洛山国中部的田中松史,田中本家的二少爷,现在据说是去了东京就读?” 绿间真太郎不由得颔首,然而接下来他的声音却不由得一沉,声音变得认真了起来。 “赤司,本来这件事情应该是由浅川告诉你的,但是如今看来也只能由我说了。多说无益,我就长话短说吧。” “当时是希子国二的下半学期了。当时她的母亲还健在,也就是说一切的改变还没有发生。那时候,她被很多人所排斥……” 话说到这里,绿间忽然哽住了。赤司仿佛感应到什么,瞳孔渐渐放大。 “……那是个冬天,天黑得很早,田宫家的少爷抓住了放学后一个人落单的浅川……希子……叫了一群人把她打晕,拖到了男厕……她弟弟文也在电话里听到了全过程,却不知道她在哪里,差点疯了……幸好那次我要还她一本书,正好去了洛山,我去过几次,对地形比较熟……” 后面的话他忽然哽咽的厉害,几乎要说不下去,只得快速地一次性说完。 “不过你放心,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境地,我们在那之前找到了希子,那位田宫少爷似乎是感觉到事情不对,提前跑了。” …… 赤司征十郎脊背挺直,孤独地立于长长的走廊里,从头顶上打下来,环绕着他周身的灯光一瞬间仿佛变得刺眼起来。 他握着移动电话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失去了往常的温润,变得可怖。 “……学校,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这件事学校并不知道,当时回家之后,她和文也好像是告诉了父母,据她弟弟和我说,好像是她母亲私底下和田宫家的夫人达成了什么协议,田宫夫人很害怕这件事情闹大,好像私下承诺了很多条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真是可笑……当时因为这件事情,她弟弟状态很不好,” 绿间真太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希子她走出来得很快,一个月后我们见过面,她看起来那时像是完全恢复了一样,不过也就此留下了这个后遗症,因为当时是被布条绑住了眼睛,关在厕所里,她非常害怕黑暗而幽闭的环境……” 然而后来的话赤司只是囫囵听进去,他只是默默说道。 “她并没有走出来,她从来就没有走出来。” 一阵沉寂。 “赤司,你先冷静一下。”许久,电话那边的绿间真太郎忽然说道:“希子她不会希望……” “就这么过去了?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我的未婚妻!” 声音陡然拔高,赤司征十郎忽然仰起头来,脸上是全然的悲恸和愤怒。 继而他的声音却又低了下来。 “田宫松史,不,我还记得那次出席茶会的那个人,是叫田宫裕之是吧,他应该是田宫松史的祖父,对不对?” “赤司!你……” 赤司征十郎快速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放心,真太郎。我现在不会做些什么的,我知道田宫松史是和我一样的继承人,对付他等于对付整个田宫家。我也知道,我现在还太弱,什么都不会,也不能对他们做什么。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田宫家付出代价,不,不仅是田宫家……田宫家也好,桥本悠也罢,那一天不会晚的,真太郎,我发誓……” 他的表情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平淡,接下来一瞬间变得黑暗而残酷。 电话那边,绿间真太郎只剩下了一片沉默。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病房的门却被忽然打开。 一个梳着马尾的护士眨着眼,对着外面的赤司征十郎问道。 “请问你是赤司征十郎先生吗?病人应该快醒了,不过状态不太好,看起来神色有些痛苦,她在叫你的名字,你要进去吗?” 她话音刚落,站在一边的赤司征十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甚至没来得及和绿间真太郎说一句再见。 不过对方也没心思听他这句再见也是了。 “麻烦了。” 他颔首说道,话音刚落,便像一阵飓风一样冲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