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赤司征十郎提出婚约已经过去14天] 浅川文也从赤司宅中惶惶而出,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他转过街角,匆匆而过,却举目忽觉路边隐蔽之处不少豪车,其中施施然而坐众多世家子弟。 他压了压头上戴着的帽子,胸口闷窒,一时只想快速穿过街道,找个安静的地界,一个人平静一会儿。 他只顾闷头前行,也不肯注视周边风景。走到一半,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文也?你怎么在这里?” 浅川文也听闻此言,如遭雷劈,呆然抬头望去,立于他面前,神色颇有些复杂的,的正是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刚从星巴克出来不久,原本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动身前往赤司家。结果正遇着浅川文也风尘仆仆,脚步急促的样子,又是朝着远离赤司家的方向而去。他不由心生疑惑,便出手拦下了浅川文也。 浅川文也一看是他,不由愣在那里。他也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就遇到从小相识的熟人。 可愣在当场的也不只他一人,他眼角微微泛红,脸上泪痕纵横交错,饶是见多识广的迹部景吾看他这般神态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心头跳起一个念头。 ——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浅川希子捧在手心的弟弟哭成这样。 他继而反应过来,今日是浅川希子的订婚之日。 下意识抚上了眼角的泪痣,迹部景吾浮上心头的第一反应的解释是,浅川文也定然是因为浅川希子订婚一事心有不快,才会偷偷跑出来。 迹部景吾这个想法和真相差之毫厘却也失之千里。浅川文也的确是因为浅川希子订婚一事心有不快,但这么强烈的失态也不仅仅因此。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浅川文也便红着眼圈开口了。 “迹部哥,姐姐不要我了。” 他这话说的带着哽咽,仿佛有万般委屈。浅川文也在学校内,朋友间,平时是个开朗活泼的少年,可这哭腔之中分明有着混合着难过委屈的些许愤恨。 语气不对, 不过这消息过于震惊,更因为记忆中对这对姐弟的相处模式认知过于根深蒂固,迹部景吾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因此错过了浅川文也眼中闪过的一丝阴鸷。 面前的少年低了迹部景吾半个头,此时垂下头去。迹部景吾悚然一惊,下意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赶忙安慰道:“这之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你别多想。” 浅川文也先是迟疑地思考了一下,继而低声恨恨说道:“哪里有什么误会,她都要把股份扔给我了。没了股份,她和浅川家又有什么关系?” “她要把股份给你?” 迹部景吾瞪大了眼睛,音色也由柔转厉,然而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一个怎样的场合,赶忙警觉地回过身去,四周打量,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他稍微安了些心,又转回头去。 他盯了浅川文也一阵,许久,才徐徐说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和姐姐之外应该只有赤司家的人了吧。” 说道“赤司”的时候,浅川文也故意加重了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之感。 迹部景吾思考片刻:“你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现在心思很乱,想找个地方静静。” “静静?在你姐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你选择静静?文也大少爷,你还真是不识人间疾苦,想一出是一出啊。” 迹部景吾听浅川文也所言一时瞠目结舌,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便拽起他往前而去。 “她都已经放弃我了……我需要时间想主意,你放开我。” 浅川文也阴沉着挣扎。 迹部景吾毫不相让:“你想的真多,你姐姐宝贝了你这么多年,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你也不想想,她为你做了多少,你就忍心在她最重要的时刻缺席伤她的心?你就不怕自己以后后悔?” 迹部景吾这话毫不留情地直戳痛处。浅川文也本想冷冷还嘴回去,可想到要是让迹部景吾知道他和浅川希子之间的争吵,逞了嘴上的一时之快,迹部可能一个巴掌直接招呼上来,他便也闭了嘴。 他被迹部景吾拽着拉扯向前,心底却盘算了起来。 ——现在在所有的人心中,自己都不过是一个依赖姐姐的任性少爷罢了。就像是小孩子被夺走心爱的玩具一般,哭闹着想要抢回来。 这种印象也可以,不如说,甚是不错。 在知道这一切无可挽回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便已然有了自己的计划。 在迹部景吾没看到的身后,他勾起一个隐秘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天真,却也带着复杂,更有着和年纪阅历不相称的世故。如果让迹部景吾看到,他定然会惊讶不已。 ——那笑容,真是像极了浅川希子。 从他们远去的背影之后,拐角处,初春的嫩叶落在地上,被一人踩在脚下。 那人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一头赤发赫然醒目。 今日的场面估计会很有趣,站在那里,选择默默观望的赤司修介饶有兴味地想到。 * 姬海远佳那日之后便再没去过浅川家,拿了和服之后也没再在姬海家呆,而是去了自己名下的公寓里住着了。 公寓里乱糟糟的,她也没想过打扫,当然请钟点工什么的更是不可能,这公寓里有她太多秘密,不可能让别人轻易进来,也因此,乱的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这几日她完全和浅川俊介断了联系,对方究竟发没发现请柬没了,有没有大发雷霆,她也不介意。 反正浅川俊介又不会真的对她做些什么,也不会抛下她一个人,她想。 她昨日一夜未睡,溜了一阵冰,整个人亢奋不已,在小小的公寓里踱步。其间出现了幻觉,一夜又哭又笑,不知是眼前出现了什么,直到六点天透出微光,方才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又看了看地上摊开的针/管,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跌跌撞撞地走到屋门前,拿起扫帚簸箕,大致胡乱地扫了扫,也没扔,就让它们随意地摊在簸箕里,打了个哈欠就不再管了。 兴奋的劲头还没完全过去,姬海远佳激动地从衣柜里拿出那件从姬海本家带出来的和服,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厌。 她一时撅起嘴,嫌弃那花边难看,一时又为边角的绿叶的绣工精巧而欢喜的像个吃了糖的小孩子。喜怒无常,坐立不安,看起来颇有疯癫之状。 当然,更多的时候她就紧紧攥着那件和服的边角发呆,一边发呆一边吸鼻子,没个世家大小姐的样子,混看就是个/瘾/君子。 等到了八点,天大亮了,她这才慵懒着缓缓动作起来,将和服小心翼翼捋得没一丝褶皱,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检查了四五遍腰带,方才满意,挎上了她的LV包,准备出门。 一出门的一股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这几年因为溜冰,她的身体也迅速地衰弱了下去,仅仅是一阵风便能让她悚然不已。 明明春日渐暖,她脖子上却围了一条围巾,药劲还没过去,她不住地吸着鼻子向前走去。 她右手紧紧攥着移动电话,一边左右眺望着,穿过窄窄的马路,一边对着电话那边低声说道:“我订的东西做的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请问是在几点送到?” “十一点吧。”姬海远佳看了看腕上的表。 “好的。” 电话刚挂,姬海远佳的脸上笑容一闪而逝。她站在固定等待出租车的地方,不一会儿,一辆车便行驶了过来。她矮身坐了进去,汽车绝尘而去。 * 八点时分。 赤司征十郎出去之后,示意那些服饰的仆从们可以进去了,细细看去,刚刚从赤司征臣书房赶过来的那位前去报信的女子也在其中。 几人看事态平息下去,也都定了心神,正欲鱼贯而入,却被赤司征十郎一拦。 他低声诚恳说道。 “这种惊吓,希子经历不多,因此惶恐之下,难免失了仪态。她对各位也是深感抱歉。只是此时当为我等家事,且事关家族颜面,实不愿流传而出。以后希子与各位朝夕相处,日月相对,情谊想必会愈发深厚,望各位看在今后之谊,讳莫如深,休要再提。” 几位仆从面面相觑,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少爷,慌不迭点了点头。 “少爷放心,在下一定保密。” “希子小姐对我们以礼相待,并未因我们的工作便轻怠我们,我们定然会替她保密。” ……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点头称是,赤司征十郎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去了。 浅川希子站在房间正中央,看着进来的几人,忽而穿着郑重的花嫁和服,繁冗的头饰摇晃着,朝着他们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