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赤司征十郎提出婚约还有316天] 伴随着对面传来的竹筷被一分为二的清脆声音,浅川希子从盘子里夹起一个草莓大福,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的碟中。 咬了一口,糯米皮在舌尖渐渐融化,配上酸甜的草莓,她惬意地眯了眯眼。 对面的赤司征十郎看着她仿佛慵懒的猫咪一样的举动,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些许弧度。 “好吃吗?”他问道。 浅川希子点了点头:“很棒。不愧是曾经有望申请米其林资格的料理屋。” 赤司征十郎将装着草莓大福的盘子向她的方向推了推。 “那这些都是你的了。” 浅川希子笑着摇了摇头:“好吃的东西一次性吃太多会腻的……赤司君也不要太客气,一起吃吧?” 言语之间,二人端坐于方桌两侧,一时静谧无声,只有碗筷相撞发出的叮铃之声。 过了一阵,赤司征十郎忽然开口道:“谢谢你。” 浅川希子手一顿,筷子里的羊羹掉入了碗内。她眨了眨眼,并没再下筷,而是抬起了头:“谢什么?” “进入洛山以后的很多事。” 赤司征十郎端起茶壶,为浅川希子斟了一杯清茶。 看着他这般动作,对面的浅川希子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因为长期训练茶道的原因,赤司征十郎此时斟茶的姿势显得端正而优美,浅川希子默默注视着,一时微微扬起唇角。 赤司将茶推到浅川希子面前,她颔首表示感谢,端起茶杯默默啜饮,她纤小而白嫩的双手捧着茶杯,显得意外的拘束可爱。 “怎么样?”赤司征十郎看她饮尽后,问道。 浅川希子眉眼弯弯:“还不错。” 她衷心的赞扬下,赤司征十郎微微笑了笑:“你倒是和其他人说的不一样。” “其他人会怎么说?” “尽情赞美,说不愧是赤司家少爷,不世出的天才,这样之类。” “如果没有努力,即使是天才也没办法发挥出能力,努力也是一种天赋呢。” 浅川希子温柔而道,将饮尽的茶杯向前推了过去。 抿了抿唇,赤司征十郎继续为她倒了一杯茶。 “说来在野外茶会的时候就觉得了,赤司君行茶道之时的姿势非常优美,隐隐让我觉得有些眼熟。” “父亲有为我请来细川三斋流如今的传人小野太司先生辅导,小野先生虽然生活较为清贫,性情也执拗了些,但的确是茶道界不可多得的大师……” “纱子的父亲吗?” 赤司愣了一秒,抬起头来:“纱子?小野纱子?” “是啊,小野太司先生的确是纱子的父亲。”浅川希子说着点了点头:“难怪了……若说是弟子……赤司君去过小野家的野外茶会,吗?” “我算是小野先生的半个弟子了,当然出席过的。不过当然不可能用本名参加了。倒是你,听你这话你倒是去过,你不是不出席茶会吗?”赤司征十郎挑眉而道。 “我只是不出席八大世家内部的茶会罢了。小野家的茶会我用化名去过一次。” “也是用的化名?你去的是哪一场?”赤司难得的来了兴趣。 浅川希子想了想:“记得是国二时,那次纱子别出心裁,说是要弄一个假面舞会一样的野外茶会。她整日缠我要我出席,说是戴了面具一定不会有人认出,我实在是敌不过她,就去了那一次。” 她说着自顾自笑了出来。 “太司先生真是宠纱子过头了,这也顺着她。本来是传统日式茶会,那次搞的很多人摸不到头脑,不过大家都是顺着太司先生的意思来了。一群穿着日式和服带着西式假面的来客,纱子那次异常兴奋,在我身边笑了很久。” 她沉浸在回忆之中,唇角带笑,并未注意到对面的赤司征十郎斟茶的手一顿。 他忽然低下头去,瞳孔微微放大了些,显得有些局促。 “你用的化名是什么?” 浅川希子方才回过神来,此时她并无防备,只是下意识地微笑着说道:“秋沢佳子。啊,这个是我常用的化名,还请不要流传出去。不然我只能换一个了。” 听到这个发音的赤司征十郎忽然睁大眼睛,他只感到心跳如鼓,然而那巨大的心跳声却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为了确认,面上他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地开口问道:“秋沢佳子?” 浅川希子笑了笑,低下头去,用手指在桌子上边说边写:“浅川希子的罗马音是Asakawa Kiko,秋沢佳子的罗马音是Akisawa kako,你看——只要将姓氏中的sa音和名字中的ki调换位置……喏……” 她的手指在桌上细细描绘着,赤司征十郎却无心再听。 他只是一时用右臂支在桌上,右手掩住了自己的唇,在右手的遮挡之下,他的上齿紧紧咬住下唇。 良久,浅川希子发现赤司征十郎并无反应,疑惑地抬起头:“赤司君?” “啊,没,没什么。你就去过那一次吗?” 浅川希子看了看赤司征十郎,觉出对方的举动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试探性地回道。 “就那一次。再后来的茶会都要露出面容,我并不方便出席。更何况纱子也就只缠了我那一次。” 她这般说着,笑容温润亲切,赤司征十郎却抿紧了唇。 他忽然开口,转移了话题:“这样啊,原来如此,的确是要保密。” 这话说得字斟句酌,十分缓慢,仿佛神魂出窍,还没等浅川希子回答,赤司征十郎又忽然像是恢复了正常一样,微微加快语速说道。 “说来,你最近有时间吗?” 这个话题转的突兀,浅川希子一时有些语塞。 她顿了几顿,努力跟上对方:“有倒是有,只是最近是指……?” “下周五山本志乃挑战之前。” 山本志乃已经被洛山开除,没了学长的身份。赤司征十郎说起话来倒是丝毫不客气。 “……嗯,满打满算也只剩五天了呢。”浅川希子一时陷入沉思,不再纠结于刚才的话题。 顺利转换话题的赤司征十郎面上不显,内心却松了口气。 “明日,除了公司里例行的会面安排,要去看一下美幸小姐……” “你明日要去看田中美幸?”赤司征十郎敏锐地抓住了浅川希子话中的内容。 “嗯,现在田中理事已经松口了。他已经告诉了我ACFURIL的所有资金来源。” “准备动手了吗?”赤司征十郎不动声色问道。 浅川希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具体时间我无法透露,但应该不出这个月。” “你打算收购ACFURIL?” “嗯。” 赤司征十郎看着浅川希子见顶而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希子,ACFURIL现在的整体财务处于亏损状态,虽说浅川家并不惧于简简单单一个酒店的支出……” 浅川希子听他这么说道,忽然笑了出来。 “放心,赤司君,我们会让它扭亏为盈的。” “哦?” “……嗯,这么说吧。”看着对面的赤发少年用疑惑的目光望来,浅川希子想了想,最终还是解答了他的疑惑:“赤司君,你觉得ACFURIL酒店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赤司想了想:“旅游/行业的恶性竞争导致的客流量减少?” 浅川希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是的,但是赤司君,相较去年,日本旅游/行业整体GDP上涨了百分之二十三。即使是恶性竞争,但ACFURIL酒店作为东京虽算不上首屈一指,但也算得上是有历史的百年老产业,你觉得是什么让它落后于市场了呢?” 赤司征十郎沉吟一阵,不确定地说道:“是因为老旧的服务?我听说ACFRIL酒店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开通在线支付的业务?” “没错,很不可思议吧。” “的确,这也是让我十分不解的地方,明明已经是亏损状态了,为什么ACFURIL酒店执意不肯向市场做出妥协?” “并不是不肯,而是无法做到。” 浅川希子忽然说道,她看了看赤司的反应,叹了口气。 “田中家的管理方式是和议。当时最早在明治时期创设ACFURIL酒店的田中家最早的创始者田中宏人老先生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养殖场的场主,然而却因为刚愎自用而做出错误的决策,致使破产,因此田中宏人先生对此深恶痛绝。” “为了防止自己的父亲一时的决策失误影响整个家族命运的这种事再度重演,他下定决心要将家族内的权力分开行使。” 赤司征十郎听得点了点头:“听起来还不错。” “是的,只是田中宏人老先生只看到了其中一点。”浅川希子这次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只看到了家族内部权利的过于集中导致的决策失误,却没有想过,权力过于分散,会造成田中家几百年后如今的局面。” 说着,她神色有些凝重,手也从方桌上撤了下来。 “几百年间,田中家一直坚持所有重大事务必须通过表决而定。明治时期的田中家人丁稀少,所以并未出现本家和分家的区别。但到了如今这一代,田中家已是人多势众,每家有每家的考量,决策越来越难推行下去。” “毕竟每推行一个新的决定,必然要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大家都不妥协,最后就会变成这种情况……平心而论,田中辰治先生的哥哥田中雅治先生倒是一个雄心壮志的人,十分努力,也狠得下心,只是家内情况就是如此,他也无力回天。” 赤司征十郎目光一凛:“所以在你收购ACFURIL之后……” 浅川希子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当然要改变,浅川财团全盘收购之后,所有的股东清零,之后酒店要重新上市,换一批新股东,田中家的人就算想重新参入,也必须通过正规渠道购买原始股份,并且不会有任何特权。” “光是通过重新上市够吗?”赤司征十郎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不够……收购之后我们会先内部运行一阵子,起码确认各个部门运行无碍。之前有几个中国的旅行社说是希望和我们发展合作关系,我在考虑将ACFURIL作为第一批试水点。” “……那如果共同推进不顺利怎么办?” “那就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衍生下属酒店就好了,正好省的浅川财团下属公司的员工出差还要为别的旅店创造利润。” 浅川希子斩钉截铁说道。 “也可以拿来招待外宾……也能省下一笔不小的支出,找个合适的时机再上市。旅游产业不可能一直冷下去。只要捱过冬天就好。说实话,我们现在看重的主要是ACFURIL悠久的历史。这是一个特色,如果发挥好了,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赤司征十郎一阵默然不语,他微微低下头,良久才说道。 “希子,有的时候,真的希望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笑着打闹,坐在我旁边看我练习茶道的普通大小姐。并不是说你这样不好,而是……” 他振了振精神,抬起头来:“下午有事吗?” 浅川希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许久,苦笑道:“有会面安排。” “明日行程很满……那么只能等周一上学了,你放学后有安排吗?” 浅川希子摇了摇头:“除了周三下午放学后有会议之外,应该没什么事情。” 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下周一二四三天下午,等我社团活动之后,我们进行特训吧。除此之外可能还需要你这几日加强锻炼……你的体质不太好,就从跑步开始吧。每日三公里,怎么样?” 浅川希子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 她答应的爽快,一边的赤司征十郎反而迟疑了。 “希子,谢谢。” 浅川希子笑容可掬:“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的,赤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