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一个半透明状的,高高大大的影子飘在水面上,他苍白得过分的脸上布一片冷漠,又脏又乱的头发长长地垂在两边,褐色袍子则一直垂进湖里。
这回我看得清楚,他是个男子,可他是谁?
“帮我,救救他。”从一开始的喃喃细语到高声对着湖中心呼喊,我只用一句话便完成了这个转变。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我,大家或许都觉得我是在央求他们,就连母亲也流着泪附和我的央求。他们以为我疯了,这种时候看看热闹,明哲保身便好,谁会真正不顾自身安危跳下这不明情况的湖里帮忙,但我在赌,赌这个出现两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鬼是心有所求,要是赌赢了,我们一家团聚皆大欢喜,至于其他的,我无所畏忌。
显然,我觉得我可能输了。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瞬间,万籁俱寂。
但忽然,高大的黑影快速地向着我移动,他到我面前的时候,忽然又改变了一个形象,那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虽然我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发觉,但我看见了他的脸,带着三分清冷和七分笑意的眼睛里只倒映着我一个人的影子,我的狼狈,眼泪,无助都清清楚楚的折射出来,他用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顶的碎发,他用口型对着我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他说:“乖孩子!”
先生来了,他搭救我来了。
湖边的人再次沸腾起来,我爸又一次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的,正是落水的宁御。
从麻涡湖回来的这个夜里,爸妈都陪着宁御在程医师家,我是独自回来睡的。回来时,我依然感觉到了那种被人注视的紧迫感,于是我早早就上床了。
又是午夜。
那股有些又霉又潮的味道再次在房间里弥散开了,浓郁又刺鼻,我一向呼吸道不是太好,医生说我可能有轻微的哮喘。
在空气不好的地方,我会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难受,已经顾不得这许多,我轻车熟路地爬起来刚将房间门推开。
我不打算再走出房门,最多就在那条长长的木楼梯上静坐一会。
可我没想到,这次的门外不再是木板台阶,也没有白光一闪,一推门,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带,好像风声来回穿过巷道的时候,不断地发出似呜咽似嗤笑的怪声,还有乌鸦叫,幽幽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远处,几点幽蓝色光芒忽明忽暗。
黑暗之中像隐藏了无数张牙舞爪的哀怨鬼魂。
房间里,好想有什么东西在将我往前推。于是心中一横,我闭上眼睛朝前迈出了两步才睁开眼,忽然眼前的一切忽然清晰起来,身后的门,不见了。
一栋巨大的古宅,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映入眼帘,老宅子的周围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大门的朱漆因古老而被腐蚀,风吹木门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房顶的砖也有少许脱落。
几只蝙蝠由檐角飞出。
有人在那里,是一个苍白得不像话的青年人,一身黑色寿服,他在门前来回踱步,这时黑暗里传来幽幽的风声并打更人的锣声,
“大鬼小鬼排排坐咯……”
苍白的年轻男人仿佛得到什么指令一般,他快步走到门槛边,十指修长的大手“砰砰砰……砰砰砰……”地拍打木门,陈旧木门年久失修,因为受到外力的碰撞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来,一瞬间,这吱呀声竟然盖过了拍门声回荡在凄寂的夜里。
又拍了好一会,男子忽然无声地往一侧倒去。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但身体又像是一滩软泥,一点劲也没有。
他的脚边,一条小青蛇游弋出来,不断的吐着嫩绿色的信子,周身映出阴森森的寒光。
男子没有理会那条蛇,只勉强将一小部分身子支起,头和肩抵在门缝处,抬手继续拍门。
“呱……”一声青蛙的叫声在黑夜里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