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唐突。”段千馥低头闭眼,“公子的嗓音实在醉人,方才听到响动,在下抑制不住,无论如何,想与公子相见,好让日后相思之时,有个画面可牵挂。”
她自嘲般低低一笑。
“但既答应了公子不看,便不能看。是我胆怯,既想偷看,又不愿扰了公子透气的机会。公子想走,在下也不敢留。”
“只公子走时,万不要让我知道,免我别离之苦,可好?”
段千馥这么说,纯属以退为进。
走?他怎么可能直接走。
她的外袍还在他身上呢。
易庭风掀开绯色外袍,看向窗边的段千馥。
她侧身闭眼,睫毛微颤,眉间浮着淡淡忧色。
不知是不是因为外袍褪去,身上发冷,她被冷风吹得身上摇晃,身姿却仍然笔挺,不见瑟缩,摇摇欲坠间,如玉山将崩。
即使在心里默念,都是套路,都是套路,他的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上前为她将外袍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这家伙明明壮实得很,上山巅吹一晚上的山风,都不带抖一下的。
他靠近她的时候,她突然把手伸向帷帽帽帘。
易庭风心想,这回她要强行看脸了吧?
但她还是没有掀开帘子,而是隔着帷帐,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触电般缩回指尖。
“这般,就足够了。”
这是攻略保守型郎君的标准流程。
就是要顺着他们的规矩,同时在坏规矩的边缘来回蹦跶。
让他们的心思,也跟着来回蹦跶。
易庭风确实被她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跑了。
但他又不愿服输。
两人每次互相喂招,他总被她压制半分,在风月之事上也被她压制住,让他心中不甘。
他要放大招。
根据他平日里对段千馥的了解,他知道她最怕什么。
“我碰了女郎的外袍,女郎要对我负责。”他委屈地说。
段千馥一震。
她是在山南吧?
说好的山南男子三心二意,不会动不动就闹着要人嫁娶呢?
这就要她负责了?
“啊,这个,公子这般好相貌,定然有不少名门闺秀追捧,哪里能嫁……娶在下,呃,一风尘女子?在下不敢肖想,公子请回,请回哈。”
“我不在意这些。”
“……”
她自从来了山南,怎么净走霉运!
撩的第一个易庭风是个有妇之夫,陆朝之颜色不错,但跟她徒弟有一腿。
好不容易遇上两个眉清目秀的书生,还是人贩子,撩着没有负罪感,可惜演到一半,给她换成俩丑大汉。
上花楼松快松快,想着山南男子奔放,嫖客当更奔放,没想到又遇上个痴儿!
一个痴情种,上花楼干嘛?
“我,我我,我定了亲。”
“姑娘都流落风尘了,就算定过亲,也不作数。”
“我,呃,咳咳,我有不治之症,不敢与阁下约定终生。”
“什么?那我更要照顾你到最后,不离不弃。”
她又列了数个借口,什么身有恶疾,什么克夫命,连自己阅男无数都搬出来了,这人就是执着要娶。
她不得不翻出最后的借口。
“不瞒阁下,在下生平所愿,就是阅尽天下美男,不会为一花一草而停留。在下并非良人,公子切莫错付终身。”
通常,搬出这句,对方就撤了。
比如上一个闹着要嫁她的,药王谷的小公子,听完这句,到她婚礼那日,都没再来闹腾。
易庭风也知道这话。
能逼得她说出这句,他就觉得自己赢了。
他正要掀马甲,耀武扬威一番,她却直接跳窗溜走了。
段千馥看对方要摘帽子,还以为他还不死心,有什么别的“看了脸就得娶”的破规矩,决定马上跑路。
美男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易庭风掀开帷帽,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窗棂,竟觉怅然若失。
他开始迷糊。
这场比试,他算是赢了,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