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黑的夜是发生火灾的夜晚,
最孤独的人是在嘶吼的人群中奔跑的人”。
李旦拨打汤圆的手机,铃声中反复播放着这首歌,却没有接听。歌声亦如他了解的那个汤圆,表面没心没肺,内里疲惫沧桑,就像他对花生米和糖的执念来自无法言说的童年。
直觉上,汤圆对刘诺的感情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救赎。刘诺神秘而危险的身世,时刻濒临结束的生命,对他而言都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拯救刘诺就是拯救自己的灵魂。
是否直接去找汤圆,李旦有些犹豫。点了支烟,信步来到院子里。大雨过后,空气里蒸腾着浓重的水汽,连月亮也被一层朦胧的光晕包裹。儿时的那个夏天也遇到过这样的夜晚,当时母亲会讲一些事情让他忘记窒息的感觉。
那时候母亲还年轻,在树下的月影里,一边摇动着手里的蒲扇,一边轻声讲述:
“……贝多芬发现他的作品都被这个朋友以自己的名义发表后,非常愤怒,从此他创作的新曲都不再写献给谁谁谁,而这首奏鸣曲就是在被骗后写的,曲调优美,像是有人在唱歌,又像是小姑娘在跳舞……”
母亲上大学后对古典音乐极其着迷,每首曲子都如数家珍。在她的讲述里,李旦仿佛可以听到那柔美而欢愉的琴声。
后来在美国时,他曾亲耳聆听了一位波兰钢琴家演奏这首贝多芬奏鸣曲,全曲充满对往昔的美好回忆和对不可知的未来的大胆憧憬,李旦当时在想,也许老去的母亲能从这音乐中听到更多的东西。
“李旦!
汤圆那边出事了!”
郑琪突然尖锐起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两人快速上车后,郑琪才告诉他,刚才她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刘诺家发生了爆炸。人员伤亡情况不明。李旦没有追问电话的来源,他相信,和陈洁一样,郑琪身边也一直有人在跟随。
如自己这般孤家寡人的只能是杀手,而很明显郑琪的身份不止是杀手这么简单。
车轮从积水的路面上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在朦胧的路灯映照下,如遥远天边的即将熄灭的烟花。
郑琪专注地开着车,一路并没有使用导航,显然她对这条路并不陌生。
车到刘诺所在的村子时,现场停着消防车和救护车。三层的红砖搂已经彻底变成瓦砾堆,村民和警察正围着一片废墟进行施救。
李旦再次拨打汤圆的手机,一阵细微而熟悉的歌声响起,位置就在倒塌的瓦砾后半部。
他迅速冲过去,手机一直保持拨打状态。音乐声是从一堵倒塌的墙下面传出来的。
“人在这边,大家过来帮忙!”身后的郑琪大声喊道。
蜂拥过来的人群七手八脚地把碎砖一块块儿移开,下面露出了一张桌面的一角。李旦抬手让其他人先停下来,自己一点点挪开桌子周围的瓦砾。
十分钟后,已经可以从桌面裂开的缝隙看到一条蜷缩的腿,是黑色的牛仔裤,正是汤圆。
从一个村民手中接过一把铁锹,锹头伸到桌面下,锹把担在砖上,一使劲,桌板咔嚓一声被撬了起来一半。
周围的手电光一起照过来,眼前的汤圆卧倒在地上,背部朝外,使劲弓着上身,两腿蜷缩着,双臂死死地搂着身下的刘诺,李旦试了试,根本掰不开。
三名医护人员赶紧上前和李旦一起把两人整个抬到担架上。很快,救护车鸣叫着离开现场。李旦和郑琪也驾车跟了上去。
急救室外,李旦和郑琪面对面坐着。刚才在清理现场时,他闻到了有硝石的味道,这意味着引起爆炸的不会是专业爆炸物。
“我的人一直在监视刘诺。”
对郑琪的话,李旦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对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来说,这似乎是应有之意。
郑琪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可以确定,爆炸时没有任何外人进入,里面只有刘诺和汤圆。”
正要答话,李旦手机震动了两下。
打开,是条短信。
“刘诺很危险,你和倪记者要和她保持距离。”
这次竟然是虎哥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