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沉默了一会
“只是我昏了头罢了,saber当时打得很吃力,之后我看见那从者举刀就觉得大事不妙,就不自觉地冲上去推开她了。”
“说谎”
“不无铭先生”
“你在说谎,我听得出来。”
archer已经说过了当初自己的性格缺陷,卫宫之所以这样做绝对不是因为“昏了头”。
“……这方面我也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啊。”
我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以一种非常“专业”的口吻继续说。
“卫宫士郎,卫宫切嗣的养子,十年前的大火里获救的孤儿,圣杯战争的幸存者。”
卫宫呆住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大概是后遗症又发作了。
“啊、士郎…对不起……”
刚才还嘴硬的saber听到卫宫的身世后,脸上写满了愧疚,主动向他道歉。
“不、不…saber、不需要…”
“你在那次严重的灾难里得了极为严重的心理疾病,不仅有创伤后应激综合征,更伴随了病理性自卑,所以你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捡来的,随时可以舍弃。在切嗣的陪伴和教导下,你又坚定起一个‘追求正义’的目标,结合起来就变成了,为了‘正义’可以随时舍弃生命,但你不清楚正义到底是什么,只根据自己的感觉和病症觉得帮助别人救助别人就是正义,对吧?”
切嗣先生提过,以前他有“要追求正义必须得先向正义献出些什么”“有救就必须有牺牲”等想法,我估计这些也被教授给了卫宫。
“…我……”
被说穿的卫宫闭上眼睛,痛苦地低下头,saber担心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无铭,今天的事是我的不好,请你不要这样揭开士郎的伤口,我有什么错误都会改正的。”
阿尔托莉雅摇摇头。
“总是想着逃避现实,你们现在缓一天,之后就会痛苦一百天、一千天,问题必须被立刻解决,否则积累下去只会变成无药可救的顽疾。”
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让这两个人好好地面对圣杯战争,那就必须得先纠正他们思想里的错误。
“士郎,我现在给你这样一个机会,你是选择在虚假的正义里继续这样不明不白地溺死呢?还是痛定思痛选择真正的正义呢?还有saber也是,好好为他考虑考虑。”
汗珠凝聚卫宫的额头上,他在进行抉择。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如果他选择了正确答案,那就代表他必须否定自己曾经的行为逻辑。
为了不给saber太多压力,阿尔托莉雅移开视线,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今天的大致经过。
“……”
沉默良久后,卫宫抬起头来。
“我选择、真正的正义,请指导我吧。”
“恭喜你,你战胜了自己,那么接下来我就会解释‘正义’到底是什么。”
简单来说,人是劳动造就的生物,因此人类中的主体和基础就是劳动者,正义也就是一种适用于促进劳动者更好生活的美德。由于人们的不断劳动使经济和社会不断进步,正义的范围也就相应的越来越大越来越进步,能够理解并享受正义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因为人的根本属性就是劳动,除却先天因素,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劳动者,进而所有人都可能享受到正义。‘拯救所有人’‘让人们都获得幸福’,这种事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到达这个目的的过程会非常遥远。”
过程我也就暂时不详解了,看卫宫的悟性吧。
卫宫从阿尔托莉雅那借来了笔和纸,紧张地记笔记,saber则在沉思着。
在清楚正义的范围以后,确定正义的内容就是信手拈来的事了。往小了说,进行垃圾分类方便环卫工人收拾、减少资源浪费从而减轻产业负担,往大了说,协助维护社会治安等等都算ー是的,正义没有那么“高大上”,正义就在每个人身边,前提是这个人、至少要有最基础的人的能力和思维,没有的话自然另提。
切嗣先生是因为早年的惨痛经历才让思维被局限在条条框框里,他把一大堆概念神化和僵化,一些人得到正义象征着一些人得不到,“多数人”永远优先等等;但问题在于,正义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人类创造的,因此正义就是人类本身不断拥有的东西,是促进人类不断更好地生存的东西,不可能像判官一样每时每刻都提什么一个人死全世界活一类的问题。
切嗣先生当初在跳出这个思维怪圈后,迅速发现了问题,是的,他对于正义的解读从根本上就不对,又把自己的经历强行当成正义的普遍情况,结果反而自己在扼杀真正的正义。现在他打算从头开始,先真正做好一个人,一个好丈夫和父亲,在生活里逐渐摸索和探求正义。
“正义在勾勒出自己的外表时,也严格地画出了与不义的分界线,因此无条件帮助别人完全不是正义的所作所为,一但帮助了恶人便会对正义造成损害。”
卫宫咬着牙。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要直接消灭不义之人更快地促成正义?”
我知道他的思维会朝这方面想,不过好在我是一个人。
“不,因为每个没有先天不足的人都有机会成为一个人,所以正义便有机会给予每一个人。除却罪孽过大的人,其余的都有可能被改造成功…这也是正义不断伴随人类发展的结果,生产力进步让社会能够容纳更多的待改造人口,也让社会的风气在这方面放松些,放在过去,可能直接干掉更好一些吧。你肯定想问,那怎么把握这个度,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救?那就要求你加入真正的人的队伍里,去探索去感受,这个过程我是无法教给你的。”
“这、这样啊……”
“对于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你既然经常去打工,那就去多听多看吧。”
面对对他完全“知根知底”的我,卫宫有些困惑,但是他压下了这方面的提问,估计是远坂的提醒起作用了。
“你如果坚持原来的想法,非但不会帮助正义,反而会适得其反并且深切地伤害你,让你离正义和自己越来越远。这样血淋淋的例子在你身ー”
“抱歉二位,我、必须失陪了。”
沮丧的saber准备走人。
“你ー”
“是的,我错了,我知道了,莉莉,我知道了,请让我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我没想到saber的态度会这么好,我当初可是和阿尔托莉雅大战了三百回合才让她愿意接受我的观点……啊,也是,毕竟“莉莉”可已经在战力上彻底压过了她,又在指责里沉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这一段话就够她反思一段时间了。
卫宫叹了口气,随后向我们坦白了之前为什么出教会后不高兴的原因。言峰绮礼说卫宫和自己是一样的人,还说卫宫“实际上在渴望着圣杯战争”“是一类人”,但卫宫明明想的是“圣杯战争造成了无辜的人伤亡,应该被制止”,他也觉得这是对的……
“他最后说,‘欢庆吧,卫宫士郎,你期待的保护别人的机会到来了’,我对这句话感到特别的、烦恼,这到底是……”
这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好解答的问题。适用于人类社会的各种美德是由人创造的,自然只能由人所拥有,如果一个人没有正常地成长为人,那这个人就不可能真正地掌握这些概念,而只不过是坚持自己的执念而已。执念看起来可能“大义凛然”,实际上非常自我,只是单纯由自我定义的一种东西。卫宫这样还好,执念是希望所有人都活下来,无条件帮助别人;而一但执念换成别的什么负面东西,那这个人就会迅速成为纯粹的社会威胁。
“因为你之前并不知道‘善恶’是什么,只不过是根据自己的经历创造出了自以为是善的执念,也就是伪善,还是那句话,那么帮助了不该帮的人会怎样呢?不是善不是恶,只是自己喜好定夺的极端自我,甚至可以说‘自私’,因为这些东西只是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的,而对于社会的影响,对于他人的影响呢?”
这也就是所谓日本社会“伪善”的原因,人们并不是因为社会发展到那个地步、有了相应的觉悟而自然而然地掌握礼仪的,只不过是被教育填鸭式灌输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已。从这个观点出发,就可以轻易归纳总结,分析出日本人性格问题的根本在哪了。当然,这种现象的来源和本质并不在我教育卫宫的范围内,他要是一般人我可能会多说一点…算了,没那个必要。
卫宫被我的话吓到了,他睁大眼睛,呆滞住了几十秒,然后面红耳赤地直拍大腿。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我原来……”
他抚着胸口。
“太可怕了,原来如此,我要是、”
“要是那样的话,就会变成不知所谓的偏执杀人狂吧,哼,反正日本这里又不缺这些。怎样?记好了吧?”
“感谢您,无铭先生。”
我拍拍卫宫的肩膀。
“还有时间,我来教你投影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