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常驻有八万军士,这足够十万将士吃用两个月的粮草看似不少,但北疆今年遭灾,镇北军军户的屯田应当也是欠收的。
而北疆苦寒,从入秋后就有可能普降大雪,从秋日到开春,何止两个月的时间?
但也正如裴度所言,这应当已经是新帝极力转圜下所能为镇北军做的极限了。
而更重要的是从中透露出的新帝对镇北军的态度与支持。
顾长卿微微眨眼,明白了其中深意之后,起身对裴度郑重一揖:“多谢。”
裴度自三年前得先帝钦点探花之后,得授翰林庶吉士,又由先帝钦点其为太子侍读,也是如今的皇帝侍读,可以称得上一句皇帝近侍。
也只有得新帝如此信重的裴度,才能将新帝对镇北军的态度说得如此清晰直白。
包间内,裴度看着顾长卿的揖礼浅浅一笑:“既然要谢我,那世子夫人你……又要用什么来谢呢?”
至此,顾长卿才察觉,从刚刚开始,裴度对他的态度似乎就有些不对。
顾长卿眉头微皱。
他和裴度原本也算是自小相识,裴度的嘴虽然毒,人其实不坏。
当年他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被从北疆送来京城,面对的就是祖父、祖母的白事以及当时已经十分虚弱的母亲。
就算他自小在北疆长大,已经见惯了边塞战场的生死,但面对自家亲人的故去时,也仍旧是不知所措的。
那时候,只比他大了不到两岁的裴度随他母亲过府探望。
顾长卿还记得,那天他躲在暗处瞧见自己母亲刚刚咳出了血,又听母亲交代丫鬟嬷嬷不许将咳血的事情让他知晓。
那时他刚刚经历了祖父与祖母的白事,却眼见着连自小疼爱他的母亲也时日无多了,于是一时惶惑,茫茫然间躲到了家中后花园的一处假山里,就连外头仆从来寻也不肯出来。
最后是前来做客的裴度找到了他,把他从假山后头拉了出来,将那时悄悄流泪的他一把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安抚他时,裴度没有无力地劝慰他’一切都会好的’,而只是认真地对他说:“别怕,我会陪着你。”
那是裴度与他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
遗憾的是,他们两人,一人是原本执掌镇南军的裴家人,一人是镇北将军府被送往京中’尽孝’的二子。
不论为哪家着想,他们的关系都不能太好。
但即便如此,顾长卿也从未忘记两人童年时的情谊。
他也从未见过裴度如眼前这般模样——满眼的凉薄戏谑,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应该怎样回复裴度,眼前的人已经长身而起——数年未见,穿着一身文士长衫的裴度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已比他高出许多。
眼前的裴度一步一步靠近自己,顾长卿还没来得及避开,裴度就已经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轻笑道:“世子夫人,既然那么怕齐云疏瞧见,又何必出府?不如好好在齐家呆着,何必再担忧镇北将军的死活?”
顾长卿不知裴度这是误会了什么,刚要解释自己关窗并不是怕被齐云疏瞧见,就听见门外常山突然道:“齐世子,你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