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浑身湿透意识模糊的少女带回家后,云雀将她扔在床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陷入了沉思。 她以前把晕倒的他带回家的那一次,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场景? 窗外的雨声被玻璃隔开,室内的灯光明亮,他坐在床边看着少女并不安稳的睡颜,思绪渐渐飘散,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雨夜。 敌对家族的势力渗透进了并盛,出现这种事后,作为风纪委员长的云雀当然二话不说提着拐子就孤身杀入敌阵,一个人撂翻对方近百个真枪实弹的黑手党成员后,把对方打得怀疑人生的云雀跟没事人一样折返回家。 然后扑通一声晕倒在路上了。 他晕倒的原因并非是受了什么重伤,仅仅只是因为他好巧不巧的发了高烧,加上这一夜淋着雨进行这么大的体力消耗,他晕倒在地真是一点都不让人奇怪。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就这么巧,他是在夏川和枝家门口晕倒的。 这巧得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然而眼看命运的红线就要摸到少女的手指时,这个看起乖巧可爱的少女微微蹙眉,果断绕过了这根红线,扭脸上楼了。 她完全当地上躺着的美少年不存在! 而当时的和枝想法非常简单,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随随便便带回家的人才是脑子有问题吧,万一是什么坏人装的呢?现实生活中哪里那么多少女漫情节!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楼下趴在的人一动不动,完全不像是装的,和枝都洗完澡换好衣服了,那人还在那里没移过位置。 又过了一个小时,良心不安的和枝决定下去看看。 在他身上摸出学生证确认身份后,和枝将美少年艰难地拖回了自己的公寓,公寓里只有一张床,和枝可没打算这么好心让这个一身泥水的家伙睡到自己的床上去,于是她翻了一床薄被,把美少年裹起来,算是把他身上的水吸干,再拿毛巾把他的脸和头发擦干净。 和枝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干脆翻出一捆绳子把沉睡的少年死死捆在了沙发上。 嗯,这样比较安心。 ——然后她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一对锃亮的钢拐抵着她的脖子。 农夫与蛇? 恩将仇报? “要钱没有!烂命一条!要杀就杀!” 对于一个疑似被人威胁的少女而言,和枝的反应可以说是非常嚣张了。 云雀几乎可以断定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但明明这么弱,态度却敢这么嚣张,这其中的蜜汁自信让他有些费解。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和枝看向云雀手里的绳索,明白他大约是因为醒来以后被人捆着所以才来质问她的,但即便是明白这点,和枝也还是为自己忿忿不平: “我是救你的人!要不是我你说不定就被雨淋死了!” 云雀想起自己断片前的场景,对眼前少女的话信了大半,将抵在她脖颈上的拐子收了回来。 “……雨是淋不死人的。” 但他还是要回击一波,怪只怪她太嚣张了,让人忍不住想挫她的锐气。 和枝从床上坐起,冷哼一声:“那还不好意思了,算我多管闲事。” 云雀瞥她一眼:“确实。” “……那你还不快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云雀想起了沙发上自己弄脏的一床被子和毛巾,转身离开之前,丢下一句:“欠你一个人情。” 当时的和枝还在心里想,连个名字和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她就是想让他还人情也找不到人还啊。 然而几天后并盛高校开学,和枝就在校门口碰见了领着一大半飞机头风纪委查学生着装和迟到的云雀恭弥。 这就是两人后来产生种种纠葛的开端。 * 和枝隐约有意识的时候,听到耳边响起的是一阵持续性的噪声。 好像……是吹风机的声音…… 她勉强着睁开眼,头顶的是吊灯惨白的光线,刺得她眼睛酸涩,意识清明些许后,和枝终于意识到这个噪声来自何处。 “……你……在干嘛?” 和枝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任谁在睁开眼看到一个美少年举着吹风机一脸哲学的对着你,都会有点转不过弯来的。 而举着吹风机吹着和枝的云雀丝毫没有觉得他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劲的,他平淡地说:“这不很明显吗?” ……不这哪里明显了?就你这架势你以为我会认为你真的是在拿吹风机把我衣服吹干吗? 不!你的动作完全像一个正在烤乳猪的毫无感情的厨师! 对上和枝槽多无口的表情,云雀淡定地关掉吹风机放在一边。 “现在十点了,你是打算换个衣服再回去,还是直接回去?” “……你这里还有我能穿的衣服?” “没有。” “……那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 和枝觉得,果然美人的思路是不同常人的,尤其是像云雀这种高岭之花,不讲道理都能这么理直气壮,厉害,学到了。 从云雀的住宅到和枝的公寓大约要走二十分钟,和枝原本不打算麻烦云雀送她回去的,但是一对上云雀那种“送你你就给我感恩戴德的接受”的目光,后面的话都被她吞回去了。 这样来看……云雀恭弥其实很好相处的嘛,一开始见他跟六道骸剑拔弩张的劲头,还以为他是什么凶残度爆表的战斗派,没想到私底下对一个刚认识的同学还挺友好的,这么晚了还送她回去,看来一开始是误会他了。 这样想的和枝,完全没有猜到自己目前在云雀心目中是个什么定位。 “我家就在这里,多谢云雀君送我回来了,改日再好好谢你。” 云雀闻言垂眸望她,像是在等她说要怎么谢他。 ……可是这不就是普通的客套话吗!这么认真地等着她都不好意思了! “那……云雀君缺便当吗?我饭做得还可以。”和枝尬笑着说,“不然我明天给你准备个便当?” 随后和枝惊愕的发现,这个从见面开始,就只会冷笑、从不拿正眼看人的美人,忽然扬唇笑了起来。 笑意淡淡,弧度细微,然而他本身五官就清冷柔和,仅仅是微微笑起来,也显得非常非常震撼。 夜雨飒飒,在伞下的方寸之地,映入和枝双眸中的,是少年静默无声的灰蓝色瞳孔,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盛在那复杂难言的情绪之中,有种诱人深陷的魔力。 “难吃就咬杀你。” ……等一下!刚、刚刚还笑来着!怎么转眼就要咬杀人了?? 和枝还没转过弯来,就见云雀抬起伞沿,视线移到了公寓二楼的长廊上。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他蹙眉轻笑着,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临也?”顺着云雀的视线,和枝也看到了二楼的折原临也,“你怎么还没睡啊?” 折原临也并没看她,他虽然笑着,但那双眼冰冷得让人心惊,与云雀同样隐隐带着杀意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像是随时都会打起来一般。 和枝虽然觉得好像气氛有点不对,但也不明白是哪里的问题,挠挠头唯一想出的解决办法就是跟云雀赶紧道别: “那我就先上楼了,云雀君也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见!” 少女回头冲他笑笑,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折原临也趴在栏杆处,最后看了一眼云雀,他眼里的光冷如刀锋,唇边的淡笑利如冰锥,浑身的杀意几乎不加收敛。 然而等少女跑上楼拉着他往家里走的时候,他又很快收敛起了这种杀意,恢复成了平时那副闲散淡笑的模样。 和枝嘎达一声关上家门,将钥匙挂着了门口的挂钩上就往里走,折原临也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走进去,丝毫没觉得他深夜还待在和枝家里有什么问题。 “不跟我解释一下?”折原临也靠在卧室门口看浑身灰土的和枝从衣柜里翻出睡衣,“这么晚才回来不说,竟然还是跟云雀同学一起回来的。” 和枝抽空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像个质问丈夫去哪里鬼混的主妇啊临也。” 靠着门框把玩他手里的弹/簧/刀的临也笑道:“哎——和枝避开了我的问题啊。” “下雨了,没带伞,碰到云雀君送我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和枝绕开折原临也,把衣服放到了浴室。 “当然没问题。”折原临也友善地笑道。 从浴室里伸出头的和枝指了指门:“我先洗个澡,浴室门坏了关不上,你……” 折原临也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缝:“……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变态吗?” 和枝轻笑一声:“变态算不上,坏人倒是算半个。” 说完就掩上门进去,隔了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水声,折原临也站在门口,手指贴上了浴室门的玻璃。 只是半个啊…… 她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折原临也收回手指,转身仰头躺倒在沙发上。 洗完澡后的和枝将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正准备吹头发的时候,折原临也忽然拉开了浴室门,把她吓得够呛。 “你还真敢不打招呼就进来啊!” 折原临也无视了她的惊讶,进来顺手就接过了她手里的吹风机。 “坏人闯浴室是不需要打招呼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吹头发的手法意外娴熟嘛,交女朋友了?” 折原临也看着镜子里少女挑眉淡笑的模样,忽然又觉得心里涌上莫名其妙的躁动。 无趣的游戏。 一无所知的她,一点都不有趣。 想要像平时那样,从背后圈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再亲吻她的耳垂。 没有任何烦人的家伙来打扰。 她的眼里也绝没有其他东西。 “……如果能找到比和枝更有趣的女孩子,说不定我会变心的。” 他说着明知不可能的谎言,笑容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