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马上之人高喊:“大捷,大捷,贵州大捷……官军斩敌五千余,夺回无数营寨……”
这是西南急递铺的快报。
为了迅速传递消息,他们沿着驿道,从云贵入川,再至汉中,一路奔向京师,日夜兼程。
一般情况下,普通的捷报不会如此声势浩大,除非……事先有所安排。
远在贵州的巡抚王轼早有吩咐,沿途遇到集市,必须高声唱报捷讯。
“大捷了……”
众人听闻,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贵州之事,虽与潼关相隔千里,但这份捷报带来的喜讯,还是在这座古城中激起了阵阵波澜。
很快,那快马消失在视线中,踪迹全无。
…………
次日清晨。
在晨曦的微光中,弘治皇帝已然精神焕发,卯时未至,便踏上了早朝的征程。今日,他身着龙袍,端坐于暖阁之中,威仪万方。刘健等三位大臣,随着宫外的晨钟声,款步踏入,对这位明君行了一礼,随后在御座两旁落座。
弘治皇帝眼神锐利,提振精神,开口道:“三百贡生,策问答卷,尽在此处。今日,朕将与诸位共赏这些才子们的智慧结晶。”
刘健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陛下所出试题,必有深意在其中吧?”
弘治皇帝苦笑摇头,眉宇间掩不住一丝忧虑:“本欲借此良机,探问旱情之急,然虑及贡生轻易猜中题意,我又恐随意命题,不显朝廷威严。贵州叛乱,久拖不决,如同悬梁之刃,朝廷虽不惧其威胁,然长此以往,钱粮消耗,云贵之地凋敝,恐引发更甚之乱端……”
弘治皇帝的忧心,非同小可。云贵的叛乱,虽为朝廷之痛,却非致命之伤。
然而,致命之处在于,这场叛乱与冬季的严寒、河水的泛滥、旱灾导致的粮食减产交织,如同猛虎添翼,最终可能拖垮整个朝廷的财政根基。
话锋一转,弘治皇帝将话题引回正题:“阅卷吧,且看这贡生之中,能否涌现出治国之才。”
刘健等人精神一振,对这后辈才俊们的表现充满期待。而陛下提及的云贵叛乱,更令他们心中沉甸甸的,深知“君忧臣辱”的道理。
暖阁内,一片静谧,一封封策论,在君臣之间流转。然而,这些卷子却鲜少能激起波澜。
毕竟,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但这“天下事”往往只在八股文里流转。读书人将半生光阴耗费于八股之中,策论,不过是殿试的点缀,显得太过遥远。
因此,这策论的答卷,大多如同八股文一般,言辞华丽却空洞无物。贡生们无一不是优秀之才,却因思维局限,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故而文章虽佳,却少有真知灼见。
阅至十几篇,大家不禁有些兴味索然。其实,历来的策问皆是如此,弘治皇帝虽曾对此不满,却也深知八股取士的深远用意,便不再深究。
这些文章,读来实在乏味,多见纸上谈兵、指点江山之词,却鲜有对云贵之地的实际情况了解,更不用说具体的用兵之策了。
在云端之上,有人振臂高呼,竟将这平息叛乱的壮举,追溯到了朝堂深处,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朝廷吏治的弊端。言辞激昂,如同石破天惊,令在座的弘治皇帝不禁皱起了眉头,暗自思忖:“这话说得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就在这关键时刻,邻座的刘健突然轻呼一声:“咦……”那声音,如同在寂静的暖阁中投放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瞬间唤醒了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刘健的身上。他微微一笑,指着手中的一篇文稿:“这篇文字,颇有新意,对马政的剖析,可谓是入木三分。”
弘治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忍不住开口:“不知这位高人是谁?”
殿试的试卷上,历来无需隐瞒考生身份。
刘健因专注阅读,未曾留意到作者的姓名,闻言便将试卷递给了身边的宦官。宦官小心翼翼地捧起试卷,呈递到弘治皇帝面前。定睛一看,卷首赫然写着“浙江绍兴府贡生王守仁”的名讳。
王守仁……
“王守仁……难道是王大人家的后辈?”弘治皇帝不禁心中一动,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