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字迹一如记忆中那样娟秀精巧,却也在笔画的转折处多了些许随性与锋芒。那一撇是她的典雅克制,这一捺是她的果敢意气。每一行字都几如一气呵成,可见是常年保持了练字的习惯,比我的字不知整齐高明到哪里去了。
“怎么样?比起你的字,如何啊?”
林伊双手插在傲人的胸前,略显得意地看着我。可是我却鼻头一酸,当曾经的那些温柔的文字就这样在时过境迁后如此这般展现在我面前时,我便被击倒了,仿佛看到了心里的那一层防线在逐渐坍塌。
我用力吸了下鼻翼,侧过头把笔记本还给了她,轻声回道:
“嗯,确实比我写的好……”
林伊似是看出了我的异样,很快收敛了打趣的姿态,认真地看了下我的计算,然后说道:
“这么看来确实是我武断了,耐火砖的残余厚度足以保护炭砖不被侵蚀。这么看来基本不肯能是你们的问题了。可是,目前业主提供的数据除了温度异常,其他的看起来问题都不大啊,贾念,你觉得呢?”
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再胡思乱想,集中精力在目前遇到的问题上,在脑海中努力思考着可能的原因,又拿出图纸来仔细看了看,试探性地问道:
“林伊,这个炉子是天明设计院设计的,其实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这种设计属于‘半杯’设计,也就是耐火砖并没有完全覆盖炉缸,而是只覆盖了一半。这种设计我们认为很容易造成铁水越过耐火砖渗透到炭砖里面造成温度升高。”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问题推给设计院那边对吗?”
“没错。”我点点头,继续说道,“事实上,根据目前已有的数据来看,业主已有的数据显示我们两家的产品貌似都没有明显的问题,而设计院的这种设计方式在业内也确实存在争议,所以我们跟业主解释成设计问题也不算乱咬人。”
林伊微微点头,做思考状,却又立马摇了摇头,解释道:
“贾念,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呢?你说的其实很对,天明的设计确实有一定的争议,但是天明是一家业内非常认可的设计公司,咱们这些厂家很多单子都是通过天明向业主举荐然后议标得来的项目。如果我们这次把问题推给了设计院,先不说是否真的是设计院的问题,我们肯定也把天明那边得罪了,未来我们很有可能丢掉更多的单子。你说,为了目前这一个项目丢掉其他单子,划算吗?”
“这……”我毕竟只是打工人,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把这次的危机渡过去,还真没有站在公司整体利益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而林伊的提醒让我醍醐灌顶,不禁有一些后怕。我要真是像个愣头青似的把问题推给了设计院,就算业主这边交了差,回公司也没我好果子吃。
“谢谢提醒,可是这么看来,造成炉缸温度升高的还能是什么原因呢?既然不能说设计的问题,我们总要给业主一个交代吧?”
我有些着急,现在的问题好像陷入了死循环,我们看上去找到了原因却不能说,可是除了这个原因暂时又实在想不出其他解决问题的办法,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那两位林伊的下属回来了,他们手里拿着一些刚刚在现场收集的数据摆到林伊面前,欠身说道:
“林总,这是从现场拿到的第一手数据,我们看了下,比业主提供的更全一些,很多数据业主可能没当回事,但是也许对咱们分析问题会有些作用。”
林伊点点头,拿起数据走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那诱人的女人香直钻我的鼻孔,让我不禁有些怦然心动。我赶紧收回心绪,下意识想要坐远一些,却被她按住胳膊。林伊看了看我,语气着急地说道:
“你干嘛啊,赶紧和我分析下最新的数据啊,往哪跑呢?”
“哦……”
我悻悻地坐了回去,和林伊一起研究起最新的数据来。
如同命运的捉弄一般,七年前的我们隔着时空坐在同一个座位上;七年后的我们却坐在了一起,像同桌一样合力解决着问题。
我甩了甩头,尽力不让自己分心,耳边继而传来了林伊的柔声自语:
“这个炉子明明容积不大,冶炼强度却这么高,福建系的企业就是敢干啊。”
可就是林伊这随口一说,却突然让我灵光乍现。我立马抛开了其他数据,赶紧查看了一下这个炉子中冷却系统的相关数据。
当我将所有的数据进行统筹对比后,不禁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林伊却不解地看着我问道:
“贾念,你好端端地笑什么?我坐你旁边这么高兴呀。”
那两位叫张云和周小山的俩人闻言一脸错愕地看着我,而我则是一脸尴尬地看向林伊,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我是知道原因了所以笑出来,和你可没关系。”
“哦。”
林伊有些失落地附和了一声,然后问道:
“我还没看出来是什么原因,你能分享下你的观点吗?”
我呵呵一笑,挺了挺胸膛说道:
“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就告诉你。”
“幼稚,不说拉倒,我自己想。”
林伊气鼓鼓地撅起嘴巴,然后紧盯着那些看上去毫无关联的数据,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我笑了笑,指着数据表上“冷却水流量”的那一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