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例行朝会,又是当着刘彻和满朝高官的面,汲黯告公孙弘的状。其实不该叫告状,应该说是汲黯找事儿。
汲黯说,公孙弘官居三公,俸禄多的是,他还盖麻布被子,吃素菜,太虚伪了,这人心里肯定有诈。
说汲黯有心理洁癖一点不过分,公孙弘不管是不是在作秀,也不碍他什么事儿啊。
刘彻问公孙弘。他又想听公孙弘怎么解释。
公孙弘答,汲黯说的对。九卿众位和我关系最好的就是汲黯,今天当庭给我难堪,不过他说的对,说到了点上,我是在沽名钓誉,位在三公,盖布被吃素菜,有损汉官威仪,汲黯说的没错。没有汲黯这样的忠臣,陛下哪有机会听到这样中肯的话?
和上次一样的结果,汲黯还是汲黯,公孙弘还是公孙弘,刘彻笑了笑。大家都是明白人,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汲黯说再多的这样的话,永远都是这个结果,只要公孙弘还在拼老命维护刘彻。
不过公孙弘这两次对答还是很有水平的,很有打太极的味道。
公孙大爷很不容易,养猪出身,七十老朽,混在连卖大饼的都是谁谁后代的长安城,到处受排挤。他能依仗的就是刘彻了,不得不拼命,拼命的同时还要小心,不可以犯任何错误。
刘彻这个人,爱与不爱一线间,爱的时候可以一年升四级,不爱的时候让你全家上断头台。谁都可以嚣张,公孙弘不可以。
公孙弘在长安的人缘还是很好的,他也喜欢说笑话扯闲篇,平日也不像在朝堂上那么严肃。公孙弘在丞相府开了一个客馆,招待那些没有资格上朝堂的人们,给他们一个议政的机会。
公孙弘盖布被吃素菜,有作秀的成分,他自己也承认,不过也是真实写照,因为公孙弘确实没什么钱。他的俸禄绝对够他锦衣玉食,但是他借人,施舍,资助没着落的京漂们,包括开丞相客馆,都是自己掏钱,剩给自己用的,就是点零头。
做官、做事、做人,公孙弘都是高手;汲黯也做官也做事,但他把做人放在首位,他想在历史上留下完全正面的一笔,他做到了。
公孙弘行事有个原则,你不犯我,一团和气;你若犯我,背后捅刀。
比如那个纯粹的学者董仲舒就挨过公孙弘的刀子,公孙弘提议刘彻让董仲舒给心理有问题的胶西王刘端做丞相;比如他领头说要杀主父偃。
这些事情,不论当时的人,还是后世的人,尤其是后世人,包括今天的人,是很反感的。其实这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孔子说以直报怨,他没说有怨不报,有怨不报的那是佛。公孙弘不是佛,不是圣人,他不过是在以怨报怨,每个人天天都在做的事情,没什么需要气急败坏去指责的地方。
公孙弘需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也要顾及刘彻的想法,所以他不可能在明处从正面以怨报怨,他只能从背后下手。
话又说回来,你不去招惹公孙弘,他也不会暗着去修理你。汲黯对公孙弘多次发难也是在以怨报怨,但他是明着来的,反而大家都说好,不知道这都是何道理。
公孙弘因为这一点点人品上的问题,挨了不少骂,挨过他刀子的人,都恨他,司马迁和班固把这事写到了书里,后世的人稀里糊涂也跟着恨。可是那些借公孙弘钱的人,受过公孙弘接济的人,那些京漂们,丞相客馆的读书人们不会恨,他们感谢公孙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