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内阁诸派奸党已是祸根深种,咱们还是先想想眼前该如何破局才是正经……”吴岳摇头轻叹,自戚帅身死,戚家军被拆分羁留北镇后,他早已对朝廷失去信任。如今所执着的,不过是“但愿海波平”的戚帅遗愿罢了。
“破局,与其想怎么破局,倒不如先想想怎么处理珍岛的那些水师残兵?”郑明诚直接仰躺在船舱壁上,有些意兴阑珊的嘟囔道。
“处理?”吴岳扭头看向郑明诚,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七月,倭军连克朝军四城后兵围南原,南路局势崩坏,麻总兵遣杨元副总兵率三千将士协助朝军守城。城中兵少粮乏,杨总兵向附近朝军连发七道求援文书,结果无兵来援,南原城破被屠,全城几乎化为白地!”
“……”吴岳闻言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几案直接被震碎。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郑明诚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南原一战,为倭军开门的是守城朝军,协助倭军攻城的是投倭朝军……杨总兵杀出城门的时候,满眼所见皆是朝军,不由悲愤长呼——朝军多贼矣!”
“某道是杨总兵弓马娴熟,乃辽东有名的骑军骁将,所率又是行动便捷的骑兵,就算局势倾颓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原来内里竟有这般缘由!”吴岳按捺住情绪,“朝军……怎的败坏如此?”
吴岳刚来时便从吴惟忠亲随口中得知南原惨败之事,也正因南原惨败,使得朝军主导的抗倭南路军彻底偃旗息鼓,只留北路明军孤军奋战,不得不依托地形和火器采取守势。
他却不知道南原惨败的原因竟是如此,从杨元副总兵的遭遇看,朝军这个盟友不是能不能依仗的问题,而是敢不敢依仗的问题。
“面儿上看是朝军不堪大用,至于骨子里……”郑明诚从他的文件袋里找来朝鲜朝臣的一副关系图展开,“朝国朝廷上分南人党与西人党,顾名思义是按家乡和贵族封地形成的地域性党派。倭军入侵,受害最重乃是庆尚道、全罗道,其次则是江原道、忠清道,这几道可都是南人党的地盘儿。”
“也即是说,朝鲜国朝堂上……南人党是抗倭的主战派?”
“没错,朝鲜国南富西贫,南人党一向在朝局中占有优势,尤其是上次倭军入侵,南人党的魁首柳成龙更是借此机会独揽军政大权,引来国主李昖的警惕。战事未结束,李昖便借西人党之手开始打压南人党的势力,李舜臣也便因此被牵连其中。”
“可如今倭患再起,李昖有亡国之祸,怎不速平内争?”
“仲卿兄,党争乃笼中之虎兕,一旦被放出来,又岂是区区一个李昖能控制的住的。两汉、两晋、隋唐、两宋乃至金元……哪个王朝不是在党争中大伤元气,这才留下亡国之祸。说白了,党争之祸就是一国君主玩儿制衡之道失败后的产物。他若真有本事,就不会有党争之祸!”
“西人党可是主和派?”
“主和?准确的说,他们暗中勾连倭军,是妥妥的投降派。李舜臣的四万水师,党争中被交给他的副手元均指挥。照理说元均也算李舜臣一手提拔的宿将,为何会一战败得如此之惨?连昏君李昖都看出南原的重要,怎么就没有一个援军?倭军在全罗道烧杀抢掠,毫无人心,又哪来如此多投诚的朝国正军?”
“如此看来,便是李舜臣被释放,珍岛水师残军也不可用!”
“李舜臣……那老头儿连自保都难,照咱的意思,就该找个机会将那些残军全部收监,免生后患!”
“反客为主?”吴岳缓缓起身,“此事待某见过李舜臣老将军后再好生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