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是不可能成为他人眼中、理想自己的。
而如若不能,那他又算是什么呢?
“没错。”伊桑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动摇。
或许他应该因为近卫冰冷的神色、态度与语气,或许应该给出的,另外一种反应。
近卫并没有从伊桑脸上看到。
只有另外一种,似乎并不是在常人那里得到的,感觉有些复杂的情绪。
近卫不擅长应付这种情绪,因为他过去的人生似乎也不需要这些东西。
“这只是一些稍微奇怪的梦话,没什么可值得在意的。”
伊桑将水杯塞到了近卫手中,而后在另一边的床榻上坐下。
“你觉得这些东西有意义吗?”伊桑指向了在墙壁上,华丽的装饰与绘画。
在一般认知中,实物比起言语更有价值。
除非,愿意给出言语的,是拥有权威的人。
但他们往往也并不是因为言语本身具有价值,而是权威赋予了言语价值。
那么可以拿来交换货币和工业品的器物,在集中收缴后,处理给来自各国、官方或者非官方的商队、使团与探险家的实物当然是有价值的。
现在这里所剩的,只是相对没那么大价值,附庸风雅,来自并不出众匠人的商品,残留在改作兵营与监狱的宅邸中。
但其实换一个环境,对于一无所有者,依旧是很好的材料吧?
近卫有一种预感。
似乎许多出众,或者自认为出众的人,总是有许多的感受、许多的感触和许多的思考,化作诗歌与言语,以多种形式表述出来,无论听众是否对这些各行各业的诗人感兴趣。
他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唱着、念着,高尚或者卑劣,用矿石、泥浆、金属、血液、尸骨、文字、故事来作一首,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长诗。
那或许伊桑是出众的听众。
“我不知道。”近卫这样回答。
“事物都只是简单地存在着,意义则只是一种强加,黄金的颜色与绘画的技法,也是一种强加。”
“关于那句话,如果你有特别的感触,不如先将这种感受告知我,我才能够给出进一步的回答。”
“你看,过去几天,我选择了两句话,作为我预想的交流开始。”
伊桑扬了扬手中的书册,在另一个层面上,表示了对近卫言语的默认,至少是“不抵挡”。
“前一句是宽恕,后一句则是诅咒。不过大多数言语既不是宽恕,也不是诅咒,只是说一个人到了某个地方,然后作为医生救了什么病。”
“但是总体来说,即使是加上辩论、对话与告诫的言语,这句诅咒的言语,其中的情绪还是让我感到太奇怪了。”
“你知道卡兹戴尔吗?”近卫有些不满,“那些故事,都是发生在卡兹戴尔的拯救。”
“有所耳闻,但仅限于即使是乌萨斯最偏远地区,都沸沸扬扬的卡兹戴尔内战,但是对于我们这种人。要谈论一个遥远的种族和国家,除却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印象,难道不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吗?”
伊桑,这个对他表述善意的坦诚者,似乎很喜欢长篇大论来表现洞见。
而且,即使只是出于近卫的猜测。
他也似乎正在逐渐将与自己对话者,小心翼翼地,引入到言语的陷阱中。
因为绝大多数人,不都是用庞大而模糊的概念联系起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