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澈与穆念慈抢步上前,双双泪落如雨,伤心恸哭。郭靖见杨铁心倒于地,满身鲜血,急奔上前,呼道:“杨叔父!”
杨澈见完颜康欲近前,怒叱一声:“你这忘八端!可还记得你流的是谁的血?你乃杨门之裔……明明为忠良血脉,为何行事不孝不义?你还对得起身上流的汉人血么?”
完颜康被骂得怔住,又瞧了瞧身子已然软垂的杨铁心和包惜弱,忆起母亲所言,当下跪地叩头,放声大哭。
完颜洪烈千方百计娶得包惜弱,然她心中始终未忘故夫。十余年来,自己对她用情良苦,却落得如此下场。眼见她虽死,脸上却有心满意足、喜不自胜之情。与她成婚一十八载,几时见她对自己露过这等神色?自己贵为皇子,在她心中,却一直远远不及一个村野匹夫,不禁心中伤痛欲绝,掉头而去。
沙通天等人思忖全真三子虽受伤,但加上江南六怪,与己方五人拼斗起来,胜负难决。既见王爷转身,也就携着完颜康随完颜洪烈去了。
丘处机请韩小莹留下照看,自己与其余五怪去追赵王府之人讨要解药。
且说马钰向杨铁心道:“杨兄弟,你有何未了之事?说与我听,我一力为你承办。我终究救你不得,我……我……”心中酸痛,说话已然哽咽。
杨铁心与包惜弱尚未断气,却也只是有出气没进气了。他们看着杨澈,又瞧了瞧郭靖,心里一阵难受。道:“靖儿……我与郭兄当年有约,生了男女,便结为亲家。我们也想让你同念慈喜结良缘。”包惜弱奋力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说道:“这是表记……”
二人却又看向杨澈,杨铁心思起这孩子忠义无双,初见便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全不图报答。长叹一声:“伯清……若是你与阿慈真个有……”声音越说越弱,如蚊子细语,话未说完,杨铁心便已力竭,与包惜弱的手紧紧相握,一同缓缓闭上了双眼。
杨澈与穆念慈哭得不能自已,郭靖亦泪流满面。
马钰接过匕首,正是丘处机当年在牛家村相赠之物,匕首柄上刻着“郭靖”二字。马钰道:“我应下了,你们安心……去罢!”
丘处机与江南五怪取了解药回来,只见杨铁心与包惜弱皆已身死,三个小辈痛哭不已,马钰、王处一、韩小莹也都在哭,只是不敢放声。又看向水泊兄,竟然也落下泪来,“呦呦”长鸣,如奏哀乐。
全金发与朱聪去买了上好的棺木,同几人为杨铁心和包惜弱这一对苦命鸳鸯收了尸。全金发威逼利的,短租了一个偏僻小院,将那处设了灵堂,为杨铁心和包惜弱料理后事。又见杨澈,替穆念慈给杨包夫妻刻了牌位,以正楷,工工整整书“先考杨氏铁心之灵位”及“先妣包氏惜弱之灵位”。
杨澈、穆念慈、郭靖三人皆披麻戴孝,为他们烧纸。穆念慈本说杨澈只是友人,无须行子侄礼,杨澈却认为自己常唤“穆叔”,也算半个晚辈,便也拜了三拜。夜间守灵时,杨澈因伤势过重,又伤心欲绝,昏死过去。再次醒时,已是天明,只见朱聪连连叹息,道:“你的武功……”
杨澈道:“我知道,废了。”
朱聪道:“起来吧,有事商量。”
杨澈随朱聪走将出去,却听得外边的长辈都在争论一件事。杨澈细细听了,原来正是为穆念慈的婚事商量。
丘处机率先开口道:“依我之见,杨郭两家既有约定,自当履行,方显我等侠义之士重诺守信。”
韩小莹却道:“可杨包夫妇临终遗言,我也听明白了——他分明是要说,若我八弟与阿慈有意,变成救他们美事。我观阿慈对八弟,似也有情,此事还需斟酌。”
马钰微微颔首,道:“此事确难决断。那郭靖忠厚老实,与杨家亦有渊源;而杨澈少年英雄,身世也算清白,更何况,他与阿慈若真有意,我们也不好棒打鸳鸯。”
王处一抚须道:“如今这局面,实是复杂。若强行为之,恐伤了孩子们的心。不如听听他们自己的想法。”
柯镇恶冷哼一声,道:“婚姻大事,岂能由得他们胡来?我等长辈自当为他们做主。”
韩宝驹道:“可……八弟好像也算长辈啊?”
丘处机道:“辈分虽与我们一般,但……他年龄尚小,哪里好断绝?且看看他们的心意吧!”
正争论时,众人只见杨澈与朱聪一并出来了。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目光皆落在了杨澈身上。杨澈面色苍白,神情却十分平静。
韩小莹当即问道:“八弟,你怎么想?”
杨澈道:“我么……我对穆姊姊……”杨澈一时语塞,他根本不知什么是情情爱爱,此时是动心而不自知,只想着“忠义”乃立身之本。便道:“若有约定,自当遵守。哥姊,道长,伯清告退。”
杨澈言罢,转身离开。出了房门,却见郭靖、穆念慈两个都在屋外偷听。
郭靖见杨澈出来,面露尴尬之色,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穆念慈则咬着嘴唇,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郭靖道:“师叔,我……我其实有意中人了。”
杨澈回眸一笑,道:“哦,挺好的。忠义虽不可忘,然……从心也是重要的。”
穆念慈贝齿轻咬红唇,道:“那你呢,伯清?”
杨澈道:“不知。”
穆念慈轻叹一声,道:“父母新故,的确不该谈论。然爹娘却都有遗言,屋里长辈也在商量,我也只是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