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穿得在刁,一砖撂倒!”
吴三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脑袋上会被炸成鸡窝。
几绺竖起烧焦头发处,兀自青烟袅袅。
英俊脸上,似乎打翻百年老店锅底,筛了厚厚一层灰。
装逼有多得意,打脸就有多狼狈。
家族亲兵十分合时宜,全部闭嘴。
“兀那鸟官听着,若不放了被擒族人,就此退去,教你一抢一个,鸟头拉稀!”
兵戈不可胜数,武艺不可匹敌。
来不了冷兵器,就来热的,抬出猎枪伺候。
“欺本官太甚!”
看着地上稀烂头盔,吴三三怒了。
本官英俊潇洒,一表人才。
打之前不与本官说一声,照着本官脑袋就是一枪!
要不是本官自幼习武,一身横练功夫了得,此刻焉有命在?
不讲武德!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三三提锏朝蓝奉高、雷万兴两人而去。
不擒了俩人,自己鞭法“独步天下”,岂不成了“笑话天下”。
“兄长小心!”
吴六六惊呼提醒。
“砰”的一声,关上冒出一阵青烟。
一股巨力带动风声,猛地朝吴三三轰来。
吴三三退后两步,额头豆大汗珠,顺着熏黑脸颊滑下数道白线,似漏雨土墙流下条条泥印。
双鞭并入右手,一把将脸上汗水黑灰擦了,如涂墨一般,只咬得咯吱响一口白牙格外醒目。
丢脸丢到姥姥家,还要脸干嘛?
“再敢往前一步,我们脑袋长眼,枪口可不长眼。”
吴六六万没料到,山民突然抬出数杆猎枪。
这家伙威力,如何不知。
贸然冲将上去,只怕自家族人遭殃。
县衙欺男霸女的士兵,死不足惜。
吴姓子弟兵的命,少一条便少一条。
当下计较停当,请知县多调猎枪、弓箭、护盾,方好破关。
“本官见尔等山民生活艰苦,不愿与尔等动武,如何不省?”
“既有这般好心,缘何绑了我等族人?”
吴六六暗忖,当今天下看似四海升平,实则民不聊生。
偏那知县妄动刀兵。
我观此地山民,实诚质朴,似非造反。
不若且换了苟军师、刘一刀等众再说。
“想救族人,需得拿我将士来换。”
沈立当心忧族人姓名,唤人去提刘一刀。
当下偃旗息鼓。
胡大勇看向吴有:“此人这般勇猛,如何是好?”
吴有脑袋转得飞快。
关下士卒衣甲整齐,列队有序,严阵以待。
真要冲上关来,凭此人之勇武,只怕早就破了。
“瞧此将之意,非与我等死战,或可言语说动!”
“请公子相助!”
吴有清清嗓子:“兀那将,可识文断句?”
吴六六瞪大眼睛,似乎听错。
山野之民,不服王化,倒问自己读书与否!
“本将幼承庭训,三岁读书,四岁习武。
诸子百家无所不会,斧钺刀枪无所不精。
尔等比武不过,倒想文斗不成?”
吴有心中一笑,不怕你武艺超群,倒怕你不学无术。
“尔既读书,我来问你;
此无他,与民同乐也。
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
与百姓同乐,此五字何解?”
“这个…”
吴六六心中大骇,此乃孟夫子之言:
只有以民为本,体察百姓疾苦,与民同乐。
方有民众拥护,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此乃王道,山野之民如何得知?
沉思片刻,沉声喝道:
“今皇恩浩荡,寰宇承平。
圣上致力于安民乐业,务使百姓得享太平之福。
尔等聚啸于此,反叛之民,岂敢妄议王道?”
吴有冷笑:“尔父尔母,定是十分喜乐?”
“自是必然。”
“怪不得!”吴有讥笑更甚。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生出你个笑话!”
“你…”
侮国家者灭,辱父母者死。
吴三三一步抢出。
吴六六按住怒火拦住,朝吴有冷笑:
“人生天地,父生母养!这般素养,是父之过焉?”
“尔既知人皆有父母,何以伤我族人,捉我叔伯?
岂不知他们或为人子,或为父亲?”
“牙尖嘴利,巧舌如簧!”
“我便如此,也不过嘴上无德。
尔等何以失心丧肺,为占我等茶山,编造“造反”罪名,数次三番置我等于死地。”
“一派胡言!”
吴六六素与知县不合。
此番受命,乃是知县告知山民造反,刘一刀、苟军师及百名士兵被抓。
为占区区茶山,岂不可笑?
见吴六六神色有异,吴有一鼓作气:
“此事千真万确,乃刘一刀亲口说来。
他说知县,为使山中茶叶永世为其所用。
好上贡朝廷,加官晋爵,故此遣了他来。”
吴六六忽的冒出一阵冷汗,若此言为真,自己爱民如子,一世英名,不得扫地?
“胡编乱造!堂堂知县,岂会为区区茶叶,大动干戈!”
吴三三怒不可遏。
不怕你不怒,就怕你对人民生死,麻木不仁,无动于衷。
“今抓了刘一刀在此,尔等可亲自问他。”
事有转机,是以措辞客气了几分,将鸟官改作尔等。
三溪关上,众山民绑着一人。
披头散发,形容憔悴,哪有半分为将模样。
“刘将军,山民说知县遣你前来,乃为山中茶叶,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