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叶清欢吃惊道。
“河豫是朝廷的粮仓,免除他们两年的赋税,财政缺口怎么办?”
林明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河豫不能征税,朝廷只能在西北和江南加重征税。”
“这样一来,老百姓的日子过苦了,他们不会反吗?”
叶清欢闻言,却是不屑一笑道:
“镇国公,本来以为会有什么高谈阔论,原来只是些皮毛。”
“大端朝的账,朕都看过了,就算因为河豫的事情,朝廷向江南和西北征税,才增加几个钱?本朝赋税不重,对于老百姓来说,增加的负担,也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他们何至于反?”
本以为终于在口舌之利上,叶清欢总算是扳回了一局了。
可是接下来,林明却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盯着叶清欢:
“陛下,你……额,要不,再去找人查查账?”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清欢柳眉倒竖道,“难道还有人敢报假账?敢欺上瞒下吗?”
林明轻描淡写道:
“在民间的小作坊里,通常每个掌柜,都会有两本账,一本是公家的,一本是私人的。”
“公家账,是明面上的,用来应付官府交税的。只有私人账,才是真正的流水账目。”
“你是说,他们给朕看的,是公家账?糊弄朕的?”
叶清欢蹙眉,脸上浮现起一丝丝的愤懑,
“不可能!户部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有能力做一本假账吗?再说了,你怎么敢肯定,他们就一定做了另一本账?给朕的是公账?”
“欺君,可是灭九族的大罪!每年,都会由都察院、大理寺、御史台,联合进行查账,一个数字出差错,都会一查到底,就连户部尚书都要担罪的!”
林明叹了口气:
“看来陛下,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公账,不是假账。”
“相反,公账是最干净的账目,一切都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办事。”
林明说道,“但问题就在于,太干净的账目,就压根不是最真实的!水至清则无鱼。”
叶清欢听到这番话,如遭当头一棒,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对啊!
自己百密一疏,怎么会漏了这一点……
这天底下,有这么干净的账目吗?干净到无懈可击,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账目?
从地方到长安,相隔百里到几千里不等,中间转了这么多手,经过了这么多人和事。
会有一个官吏不贪,一个官吏不拿吗?
“好!如果户部那些混蛋官员,敢欺君,朕饶不了他们!朕现在就命人,去户部,挨个查账!查到谁,就抓谁!”
叶清欢脸色冷冽,“这一次,老虎苍蝇,朕要一起拍!”
林明摇头道:“陛下这么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臣说了,公账是无懈可击,没有任何漏洞的账目!”
叶清欢挑眉:
“那按照你的意思,明知他们在犯法,朕也无计可施?什么都查不出来?”
“倒也未必!有个地方,陛下去查查,或许有收获。”
“哪里?”
“刑部大牢。关押贪官最多的地方,专门找那些秋后问斩的死刑犯。”
林明微微一笑道,“臣说过,贪官有时候,其实是比清官还有用一点的……”
在官场,官官相护,各部门盘根错节,叶清欢纵然身为皇帝,也无法追查。
但那些贪官,尤其是马上要死的贪官,显然已经被人当成弃子了。
这些人报复心理极强!而且完全熟悉官场的门道。
只要女帝愿意抛出橄榄枝,马上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反贪污急先锋。
把他们知道的真相,一五一十说出来。
林明说道:“只要知道账目是怎么回事,陛下就知道,为什么加税不可行。”
叶清欢半信半疑地去了刑部大牢。
提审了一天!
这才得知,原来在地方,百姓除了要交给官府规定的赋税外,还要交很多杂七杂八的费用,统一叫做火耗!
因为朝廷规定,百姓的赋税,折现成白银上交。
而地方官府,将征收来的碎银熔炼成银锭过程中,就会产生损耗,称之为火耗。
这就给了地方官府可乘之机,要求为了弥补“火耗”,百姓需要再交付一些税银。
可火耗的标准是多少,自然就是地方官制定,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趁机大捞一把!
也就是说,如果叶清欢宣布加税,那这道税,转手到了地方,就会马上翻几番!
这些钱,全都落入地方腰包里,朝廷一分拿不到,还要承担骂名!
叶清欢炸毛了:“朕总算知道,镇国公为什么一直反对朕加税!百姓负担如此,再加下去,想不造反都难!”
一怒之下,就四处开始抓人!
下至地方,上至六部九卿,有多少算多少,统一抄家流放!
这一次,她叶清欢谁的情面都不卖!
林府。
“公爷!今天地方上,据说被锦衣卫抓了三百多人,六部也有几十人被抓!”
“还有,据说女帝的反贪运动来头不小。这一次,连六大门阀的人都动!我们林家的人,也被抓走了好几个,要不要派人去捞啊!”
林明房间里,林婉儿正蓬头垢发、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捡起地上的衣物,娇羞离开。
骆风就连忙上前道。
无缝衔接!
林明在床上,惬意闭目道:“算了!给女帝一个面子,这一次就当我送几个人头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