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山海关督抚衙门。
身穿蟒服玉带的孙承宗盯着墙上的地图沉思,眼神在大凌河位置久久无法收回。
十年前第一次外镇辽东,他修建了右屯和大凌河两座城池,天启五年高第来接替,放弃驻守,导致两座城池最终被摧毁。
后来的袁崇焕修修补补,但主要作为临时驻军,从未固守过,如今看来,突出松锦防线的大凌河堡还得修,否则对东虏毫无牵制,他们随时可以进入草原背刺大明,必须与他们强行拼消耗。
但是…祖大寿,哎,得派客军入辽西啊。
这样的话,又会失去辽西将门的信任,为难。
孙承宗后面还坐着一位垂头丧气的红袍,新任辽东巡抚邱禾嘉。
朝廷本来已经取消了辽东巡抚这个职位,皇帝又步入老路,六月安排新巡抚,那你倒是换个人啊,邱禾嘉是兵部赞画主事,本就在山海关,本就是孙承宗的老属下,换汤不换药,除了让他担责,没任何实际用处。
邱禾嘉私下暗骂皇帝恶心人,已经让同僚帮忙运转,老子回南京任闲职去了,京城不是人待的地方。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中军官宋伟噔噔跑进来,神色略有紧张,“阁老,抚宁来信,祖泽鸿到永平府祭奠妻儿,把祖大寿派在永平的管家一刀枭首,还是他五服内的族叔。”
邱禾嘉蹭的起身,慌张伸手,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尴尬看向孙承宗,后者神情凝重,缓缓坐到主位,蹦出两个字,“为何?”
“欺辱亡魂,他们明明没找到祖泽鸿一家三口的尸身,却随便收殓了三具尸体下葬,前两天刚把男尸挖出来。”
孙承宗没有直接说话,看向邱禾嘉道,“元素不可能回辽西,祖泽鸿是举人,为官不可到辽西本地任职,东江是唯一的去处,依旧在老夫麾下,你去把他请到山海,为大明计,他得抛弃私怨。”
邱禾嘉有点难为,孙承宗说是让祖泽鸿抛弃私怨,其实是给他机会,若他能让伯侄安静,或者合作,那他就和袁崇焕一样在辽西坐稳了。
问题是,谁想做丘八的附庸,他不想去。
孙承宗看他迟疑,也没有催促,自己都头疼,何况是他,叹气一声,对宋伟道,“马上派六百里信使日夜出发到锦州通知祖大寿,令祖大弼、祖大春两日内回永平述职。”
邱禾嘉等宋伟离开后,讪讪说道,“阁老,下官有句话可能有点放肆,但不吐不快,对祖氏而言,祖大寿最重,但祖泽鸿最贵,其余人皆为附庸。
文武殊途,他们本就不可能精诚团结。
祖泽鸿之前意气风发,一旦做官,祖大寿就得收敛手中的兵权,但朝廷又如何保证祖泽鸿庇佑失去兵权的祖氏?
下官久在山海,早认为袁大人这样的想法是一厢情愿,祖泽鸿顶多能代表祖氏其中一脉,祖大寿却代表辽西将门,完全是不同的势力,他们不是文武辉映,是袁大人以文御武的恶毒谋划,完全是为了灭虏后抹杀祖氏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