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俑饱满丰腴,半人高的泥塑仕女,立在路边三两成群,像是在打量新到访的苏惟意,正窃窃私语着。
虽是死物,但三峰眉下的细长眼睛,却给人一种活过来的错觉,面部的粉脂过于色泽艳丽,苏惟意朦朦胧胧的影子与它们交错,唐俑比他有活人红润面色。
啪!
身后的荆棘将唐俑一个一个捏碎,镶嵌泥俑中的眼睛滚落下来,长了八足正要逃离又被拍烂成肉泥。
苏惟意继续往上走,迎着所谓的注视,一路走了上去,铃铛声越来越近。层层屏风帷幕之中,可以看到一个跳动的倩影。
鬼娘娘,鬼娘娘,留守此界无回路。
月照孤影犹带笑,泪血成雨待故人。
祭舞,纯粹是这种需要手脚协调、又要兼顾美感的复杂活动,她姿态放松,动作优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下凡的仙女,手脚上戴着的金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有节奏的响动,彩绸在她周身舞动,在这种环境下,如同萤烛之火。
但戴着的木质面具,暴眼獠牙,十分吓人,雕工很精致,描金花音,又覆有黑漆,螺钿点缀其上,恐怖但华美更突出。
高鬟危发,巨大的金色簪钗点缀其上,黑色裙下,宽松的束腿裤下她赤足在地面上舞蹈,动作中又有那么几分慵懒,这舞蹈,她已经跳了成千上万次了,在这神域中。
是同类,苏惟意来者不善,一路上已经将女子的布置清理了干净,屏风更是毫不留情,雁翎刀直接从中斩断。
“你是谁?”鬼面下的女子问道,带着不悦
苏惟意不说话,他迅速锁定了女子身后的牢笼,陈芜、李旸、唐词,还有……沈知睿?
“是师父的气息……”女子似有怀念,“我原以为他只会有我一个弟子,没想到,师弟又多了一个”
“那只能都送你们去见神明了!”鬼面女子突然发难,一下癫狂起来。手中披帛直奔苏惟意面门而来。
看来又是一个救世会的疯狗,“苏惟意”并没有另外一个自己那么厉害,他不会使用冷兵器和热兵器,更不说“趋利避害”、“敌退我进”的游击战输出风格了。
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牢笼里的陈芜抓住石柱,吃惊于苏惟意的表现,“不是?这是苏惟意吗?”
苏惟意的衣角还在往下淌水,混着暗红的血液,头发乱糟糟,面无表情,如同河里出来的水鬼,往日生动的眼睛却是麻木的。他比女人更像是女鬼
披帛被苏惟意被抓在手中,荆棘顺布料顺势而上,冲鬼面女人的脖子而去。他不会使刀,只将其牢牢抓在手中,攻击的武器还是“荛生”,但又刻意收敛,维持着人类的皮囊,与鬼面女人周旋。
绸带中,苏惟意接着荆棘将女人的攻击全都搅在一块,尽数破坏,纷纷扬扬的布片撒下,女人的面具也被苏惟意夺取在手中
“祭器吗?”他疑惑地打量着,面具背后刻着的复杂符篆和浓烈的血腥气,更像是邪物,荆棘将鬼面缠绕,在苏惟意背后收敛。
“还给我”,那女人说道
苏惟意拒绝
女人发了狂,“那是师父留给我的!”,石柱如同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冒出,直奔苏惟意而来
唐词他们几个就是这样被困住的,李旸不免有些着急,这唐朝老女人,实力并不亚于之前的男管家,苏惟意一人如何面对。
唐词则皱着眉看着苏惟意的战斗,完全不一样的战斗风格,但直觉却告诉他,苏惟意是同一个人。
石柱被苏惟意直接击碎,无论石头还是土壤最怕的就是植物的根系,能困住唐词他们的,困不着苏惟意。
见常规手段不起作用,女人咬开了指尖血,念着什么。
人俑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与路上一样的人俑,能跑能跳,能说话,它们小小的又无穷无尽,张着嘴,密密麻麻地尖牙露出来,眼中满是嗜血的光。
更有直接扑向苏惟意的荆棘的,不怕死的啃食着,顾不上尖刺吃得满嘴是血。一层又一层对苏惟意扑了上来,直到小山似滴将其完全淹没。
“鬼婴,鬼母”,唐词咬牙
《述异记》卷上载:“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能产天、地、鬼。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今苍梧有鬼姑神是也。”
而这女人就是救世会主祭制造的鬼母,唐词只在家族记录中见过,原以为唐末早被诛杀,没想到也困于这等诡域里当看守了。
“那苏惟意不会死了吧?”陈芜已经看不见苏惟意了,只看见听见咔吱咔咔咔的骨头研磨的声音,还有逐步扩大的血泊。
李旸摇头,难得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
沈知睿则是看着人俑成山的方向一动不动,红色的花蕾颤抖着从泥佣间隙中抖露出来,瑟缩的口器逐渐展开。
沈知睿目光畏惧地屏住了呼吸。
黑暗的夹缝之中,忽然涌现出了更加深邃的阴影,沈知睿头脑有些眩晕,那黑暗中蠕行的到底是荆棘还是肢体?
那无形的黑暗膨胀扭曲,蠕动着贴着泥俑小山的影子向外扩张,虽然李旸并没能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却本能地感到一阵恶寒。
“艹”,李旸突然骂道,陈芜和唐词困惑,并不清楚他在骂什么。
女人的攻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