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一年二月,电报山。
如同平日里无数个场景一般,整个电报山依旧井然有序着,那场反华运动最终夭折在上层名流的漠不关心里,华工们也侥幸躲过了又一场迫害。
方正广场旁边有一栋三层的白色建筑,文森&海克律师事务所就在此处,文森海克在电报山甚至在整个旧金山都有颇高的知名度,所内业务涉及到了旧金山各界重要人士,因此成为了旧金山律师行业的标榜和公信之地。
可绕是在业界如此地位的文森&海克,却也仍受旧金山白人工会的各方诟病,一批反华成员们怒斥文森海克在排华法案实施期间,擅自替在美华工维权,甚至提供工作机会,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于是,便各方施压,明确要求文森海克停止一切援助行为。
一份旧金山纪事报上刊登着一则新闻;“电报山文森&海克律师事务所屡次罔顾《排华法案》的存在,擅自帮助在旧金山地区的华工维权,已经严重影响了本地白人的工作资源,这是可耻的,我们应该对此类行为予以警告和惩处,以告诫各方人士的合法权益。”—-解释1。
这则新闻彻底披露了文森海克的“可恶”行为,并号召各界人士反对其行径。
而这份报纸正躺在文森的办公桌上,可他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事务所内仍旧门庭若市,彷佛那篇报道只是哗众取宠一般。
文森办公室内,此时有几人大声的争执声传出了门房,被大厅里的人们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愤怒地说道:“海克先生,请停止一切帮助华人的行径,我们会既往不咎你此前的责任,长辫子们并不需要我们的同情,他们只会削弱我们的市场竞争力,降低我们的工作机会。”
文森抿嘴讽刺笑道:“桑托斯先生,你所谓的市场竞争在何处?工作机会不是应该适者生存?你可不要忘了,华工做的工作如此低廉,大多数白人是根本不愿接受的。”
“就是这样,你们这些雇主才会选择他们,我们本地的工人得不到更多的工作机会,这些祸端本就是你们这些人一手造成的。”桑托斯气急,涨红了眼说道。
“真是可笑,桑托斯先生,请问,你们工会能提供给我们提便桶的工人吗?”
桑托斯一听,顿时气得跳脚,唰地一声站起来,指着文森的鼻子直乱叫:“你们也是觉得华工的工资低廉而已,不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当救世主,你们也是恶心的人,不过披着一件同情的皮。”
文森反而更加从容笑道:“可惜我们的白人们并不愿意买帐,不然我也愿意提供工作机会给他们。”
“惺惺作态,早晚你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到时可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桑托斯见已无回旋余地可言,怒不可遏。
“桑托斯先生,我肯定会拭目以待。”文森的语气如此随意,根本未把此等威胁陈词放在眼里,反而是想更加刺激这位桑托斯先生,故地又说道:“桑托斯先生,请回去原封不动的转告给那些激进的反对派们,我会期待他们的报复和打击,千万不要手软。”说完,倏地抓起桌上的那份报纸,还礼貌地交到了桑托斯的手上。
桑托斯更是气急,径自甩开了那份报纸,抬脚就往外走,还不忘把门房摔得巨响。
身后的文森见状,瞬时撤掉了无所谓的神情。
………..
二月的旧金山,气候宜人。
暖风从太平洋上迎面而来,吹醒了大地上的繁华绿叶。
院子里有一块精心打理的草坪,两个孩子在草地上嬉戏玩耍,有些忘乎所以。
清脆的笑声让人暗自抿笑,也许孩童的世界本该如此,世界的纷乱与他们何干呢?
文森靠在一张木椅里,看着两个孩子肆意的样子,暗自的心想着。
周孝贤与戴文俨然已经成为朋友,戴文愿意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周孝贤,而孝贤从来不会据为己有,他懂得感恩和自己的身份,只会礼貌地感谢并且拒绝,可戴文仍然不知疲倦般日日都要给孝贤送这送那,反而让孝贤错愕不已。
文森从来不会阻止儿子的行为。
某次,妻子见儿子总是好奇周孝贤头上的小辫子,便想给周孝贤剪一个像儿子一样的短发,可周孝贤却哭闹不已,打死也不愿剪掉,问他为什么。
他哭丧着脸回答:“家乡里的每一个人都留着这样的辫子,就像爹爹一般,我的已经很短了,我想等到回去之后,让娘亲看到,我也有长辫子了。”那小脸还挂着泪珠,可表情一副自豪的样子。
妻子心疼可怜的孩子,便再也没有强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