赟希有一位姑母在香港,我跟这位姑母却是同辈,跟着姐姐叫她信思姐姐,她比姐姐大了几岁,比我至少大了三十岁以上,有一年和赟希去香港玩,我是第一次见这位信思姐姐,她对我保持了异常的热情和爱护,这让我很诧异。
信思姐姐在赟希离开广州时,央求着姐姐同意我去香港上学,那时我已经准备回北京了,可姐姐不知道怎么跟老父亲说的,最后的最后我被姐姐同意留在了香港上学。
起初,地域和文化的差异让我无所适从,我找不到生活和学习的捷径,只能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我给姐姐去电话,说我很难适应那里的节奏,想回北京。
可姐姐在电话里,表现出了比赟希那样的小老头儿还要冷酷的语气:“思律,你看赟希在国外都能适应下去,你只是在香港而已,为什么不去努力适应新环境呢?你不能总按照北京的生活习惯去要求自己,那样你会过的很累,你还记得姐姐刚到广州时吗?”
我沉默片刻,突然明白姐姐的想法,也许她是想要我走出北京那个怪圈,也许并不是信思姐姐要我留在香港,而是姐姐央求的。
姐姐在电话那头没有听到我的回答,自顾自地又说道:“思律,你在北京过得并不开心啊!我知道周遭的闲言碎语并不会因为父亲的军衔而改变多少,你有没有哪怕一刻也怀疑过?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我的孩子?”
最后那句话着实把我惊得不轻,我自然反应般地反问:“那姐姐,我…我是你和秦家大哥的孩子吗?他们都说老母亲根本没有怀孕过,我就突然出现了…!”
姐姐一听我反问,不等我再开口,在电话里惊呼出声:“思律,你是不是疯了?你就是爸妈的孩子,是我的弟弟!”
“以后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你给我好好地在香港待着!”可想姐姐一定是生气极了,如果我在面前,肯定是会被她狠狠地教训一番。
自此,我开始了在香港的生活,索性信思姐姐对我无比的热情和耐心。
………
七月第一天里,我站在金紫荆广场上目睹了神圣的升旗仪式,那抹鲜艳的色彩终于正式的飘扬在了阔别多年的土地上。
那一刻,我竟然感觉到无比的光荣,兴许是我从小生长在皇城根儿下的原因吧!
我越来越喜欢这片遥隔北京的土地,它让我变得更加的自信起来,在我成长到了十五岁的时光里,原来也庆幸一切都如此美好。
我会在同学们的一个个好奇的问题下反思,会想念远在北京的父母,想念胡同里的流浪猫,墙角里被人遗弃的蝈蝈儿,那些曾经被我打倒在雪地里的大孩子,还有那棵吊过我的老榆树。
我会趁着假期的时间跟姐姐一起回北京看父母,那些场景、语言、人物依旧让我熟悉无比,彷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二零零零年,千禧之际,维多利亚港上燃起了绚丽的烟花。
人们以不同的方式来庆祝新世纪的到来,街道里充斥着欢快的气氛,而我以十八岁的年龄迎接了人生里第一个从中学生到大学生的转变过程。
这一年三月,我参加了高级程度会考,在这之前我已经参加并通过了中学会考,姐姐问我愿不愿意出国上学?我没有犹豫地告诉她:“我想就在香港上大学!”
姐姐没有反对什么,只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在随后的七月里,我收到了成绩通知书和考试证书,并顺利地申请到了香港中文大学文学院的就读,一切都挺平静地进行着。
在不自不觉间,我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并且十分开朗,可在香港的这些年里,我那口让本地同学好奇地京片子依旧也没有改变,用曾经的中学中文老师的话来说:“你的中文比我的好多了,我应该聘请你来当我的中文助理的。”
在大学生活进行到第二年时,我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个演员。
那是暑假回北京看父母的间隙。
一个剧组正好在我家院儿门外取景,原本以为我是剧组的某个新人演员,有一个自称是副导演的人拉着准备进家门的我,说:“你是哪个公司的演员?怎么随随便便就进别人家的门啊!知道这是谁家的大门吗?”
当时的我太过于莫名其妙了,甩开那人的手就往院儿去,也没管那人生不生气,我心道:“我进自己家的门还要经过你们这些人的同意不成?”以前在北京的混子劲儿又快被激发出来了!
那人看我脸色不太好,瞬时就把话放软说:“我跟你好好说话呢?问你知道这是谁家吗?还敢乱进去,告诉你也不怕,这门儿咱导演都不敢乱进,上头叮嘱了,拍戏别人不反对,可要是打扰到别人的正常生活了,那可就要换地儿拍了。”
我瞅那人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觉得特别想笑,以前我在北京时也没见谁给过我好脸色看啊,反而这几年父亲的军衔越来越高了,便成别人敬畏对象了?那我那几年恶霸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啊?
也有可能是有心炫耀一下,我扬扬脖子说:“这是我家!”然后就进门了,也不知道背后那人听到这话是个什么反应,管他呢!
院儿还是那个院儿,甚至连那颗老榆树都还依旧挺立。
可我总觉得是自己这几年的心性变化了,看哪儿哪儿不对劲。
父亲正倚在墙根下的椅子里,而母亲正拿着水壶给院儿里那些花草浇水,都是我走后才栽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