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觞听出了男子话中的意思,这是想让他将人押回去,即使不让对方吃吃苦头,也要给对方添堵。
看着正在救治的身影,钱觞也是门清,这是这女真人对于这人出手救治被打之人而不爽,此刻故意使绊子。
这明显是对方想借刀杀人。
还不待钱觞说话,董山已是瞪了一眼身后的男子,呵斥道:“孛罗,休得胡言!”
见状,名为孛罗的男子撇了撇嘴。
董山也没理会,而是看向钱觞,一脸和善地说道:“还请钱指挥使勿怪,我这后辈性子急了些,说话有些武断,这位大夫应是出于好心才出手救治这盗取贡品的贼人。
当然,这具体如何还得由钱指挥使调查清楚,我相信钱指挥使自会给我们一个公断。”
钱觞双目微眯。
董山这番话表面上是在维护这救人的大夫,同时面上还给足了他的面子。
可是细品之下,对方这话里的意思却是有着另一层意思。
说是公断,可什么才算是公断?这其中可就大有说头。
若是这出手救治之人毫无背景,对方说的这公断自然是想要他以盗贼同伙的罪名好好整治一番此人。
若是这人是有身份的人,这公断结果便是对方是因善心出手,是一个毫无关系的过路之人。
相比刚才直接开口就说他人是盗窃同伙的男子,这董山明显在做事上更为狡猾,明面上不轻易留下得罪人的话柄。
钱觞对董山之言不可置否,只是道:“在下明白,到时候定会给董同知一个公断。”
说完,钱觞对手下吩咐道:“先将这几人带回去!”
听到命令,一群差役将许沐之几人围住,紧接着其中几人上前便准备将许沐之几人缉拿。
“哟,我说是谁来,原来是钱指挥使,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没想到咱们又遇到了。”
随着施针抢救,见男子的情况已经稳定,许沐之这才站起身扭头看向钱觞,神情颇是玩味。
原本正准备出手拿下许沐之几人的几名差役见状也是下意识止住了身形。
“入他娘,怎么是他!”
看到许沐之这张熟悉的面孔,钱觞不由一怔。
他没想到刚才一直搁着蹲着救人的竟然会是许沐之。
若是几个月前,他还不认识许沐之的身份,不知道许沐之的来历,那么这几个月来,他已是对许沐的身份之有了较为完整的认知。
虽说对方如今在朝中只是侍读学士,可作为勋贵之后,他可是从长辈那里了解到许沐之如今在朝中的特殊地位,乃是妥妥的皇帝身前的红人。
至今他犹记得长辈叮嘱他的话,如今这京城内招惹谁也别招惹许沐之,要不然谁都救不了他。
甚至怕因上次为王友才出头惹得许沐之不快,他还被家中长辈亲自带着到许沐之家中赔罪。
“我说刚才怎么感觉眼熟,原来是他。”
“该死,今天这是出门没看黄历吗!”
心中暗骂着,钱觞脸上却是赔着笑:“我说今天出门怎么喜鹊在叫,没想到是在这会碰到许侍读学士。”
“不愧是许侍读学士,不仅是神医妙手,而且还有一副菩萨心肠,此真乃大明之幸。”
随着钱觞丝毫不遮掩的拍马屁之语说出,周围的差役都齐齐面露诧异。
这还是我们那个整天一脸正经的指挥使?
不是,我的指挥使老爷,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是不是显得不太合适?你的脸不要了?
原本已准备抽身走人的董山见到这戏剧性的一幕也不由停下了脚步,一脸惊讶。
刚才自己报出身份的时候可都没见这五城兵马司的钱指挥使如此恭敬。
而且从钱觞刚才话语中的称呼,他也是知晓了这青年的身份,乃是朝中官员,应为文官之列中的侍读学士之职。
可是据他所知,这文官的侍读学士一职不才从五品吗?
这钱觞为何如此恭敬?
纵使说同品官职,京官大一级,这也就相当于一个五品官员。
况且这侍读学士还是没有实权的官,为何就是这样一个官职的人会让钱觞比面对我时还恭敬?甚至看起来像是在讨好?
这般想着,董山再看向许沐之的眼神也变了。
同时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在听到钱觞的话,许沐之也是有些错愕,他没想到这钱觞如此能屈能伸,也难怪此人会被任职为这京中的兵马司指挥使。
毕竟在这随便扔块砖都能砸出一个达官显贵出来的京城,没有点眼力见和以势而行的能力还真不好混。
许沐之短暂惊讶后,神色恢复为一脸淡然。
“这人目前的状态并不太好,即使你现在将人带回兵马司也审问不出来个什么,需要立马送去就医。”
闻言,钱觞也是非常懂事地道:“许侍读说的是,那这人...”
也不等钱觞说完,许沐之已是打断道:“这人就交给你送去最近的医馆就医,至于费用...”
“许侍读放心,这医药费用卑职来垫着...不...卑职来付。”钱觞连忙接话道。
许沐之对于钱觞揽下医药费不置可否。
从他刚才对于这重伤男子判断来看,这人家境并不算富裕,若是自己负担着医药费恐怕生活将难以为继。
而他知道这钱觞乃是勋贵子弟,不缺这点钱。
虽然这钱按理说不应该由这钱觞承担,不过既然钱觞自己说承担,他也懒得不阻止。
许沐之瞥了眼不远处的董山几人,随即目光又落回钱觞身上。
“此事既然涉及进贡给陛下的贡品,且涉嫌盗窃,那么这事你兵马司自当有职责查清其中事情经过。”
说到这里,许沐之话语一顿,目光变得有些锐利,道:“此事我也会亲自呈禀陛下,还望钱指挥使尽快且公平公正地查清此事。”
听到许沐之的话,钱觞眼皮不禁跳了起来。
他哪还听不出许沐之话中的意思,这是在警告他,让他别搞小动作。
他知道,以如今眼前之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一旦此事由经他许侍读告知皇帝,那么必然会让皇帝多几分重视,指不定还会派锦衣卫或者东厂的人来监督情况。
若是此事在他手里出了差池,那么他穿着的这一身皮难保外,恐怕一不小心还得受皮肉之苦,甚至是丢掉性命。
想到这里,钱觞额角就不由流出几路汗水。
“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倒霉的事都让我给遇到了。”
许沐之也不会已是一张苦瓜脸的钱觞,丢下一句:“这人就交给你们兵马司了。”
说完,许沐之便转身离去,全程也没有跟董山等人说上一句话。
见许沐之离去,尽管钱觞内心郁闷,但事还得做。
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子,钱觞只感觉此刻躺在地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烫手的铁块。
不过此刻他已是无从选择,只能伸手去接着,而且还不能让这块铁冷了。
不远处的董山原本还想上前跟许沐之攀谈一下,然而许沐之整个过程都是将他们无视。
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
见到此番场景,想到之前自己等人的行径,董山心里知道,此番进京似乎一不小心惹了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