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逃回了阴影,特利波都没能摆脱那股力量的影响。
他感觉自己一个人位于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对谁都好,没人希望他继续活着。
没有支持者,没人能理解,他被世界放逐了。
他频繁地思考死亡的哲学,他的喉咙微微发痒,作出吞咽动作时像是在吃刀子。
特利波努力摆脱精神上的晕眩,以及挥之不去的虚弱感,带着金板快速返回。
没什么来阻止他,恶魔奸细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不止。
“我们是朋友,你会发现这一点的。”
歇斯底里的笑声逐渐远去,特利波在走出内城时还是感觉晕乎乎的,他似乎染了病。
他不能解除影化,不能接触活着的东西,如果是纳垢恶魔的力量,必然会具有强大的传染性。
他尝试性的激发泰波克的凝视,企图驱逐魔法,这让他感觉好了一些,但还是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体表爬动。
他凭直觉挑了个远离亚科特尔的方向,保持影化状态一路狂奔。
特利波不想把瘟疫传给其他人。
他在绿色的丛林中飞速迁移,一直跑到夕阳西下,一条小溪旁。
宏大的注目感从不知何方而来,恍若身处漫天星辰运转的中心,他在这瞬间认识到自己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不同于恶魔注视时的邪异和怪诞,这目光使他感到安心,就仿佛它能解决一切难题。
他感觉自己身上多出了另一道意志,看不见的能量从他的每一个细胞上流过,在那意志的支配下,特利波身上的瘙痒和病痛如融雪般消逝。
等到异物感消失时,他可以确信瘟疫已经被赶走了。
他停顿在溪流边,墨绿色的绿植中走出了一头不比暴龙逊色多少的巨兽,它看起来像是没有眼的棘龙,鼻端和下巴以及头侧有长长的触须来辅助感知,尾巴末端分叉...一头穴居龙,危险的沼泽掠食者。
一般认为它们是不可驯服的,例外则是——神谕师,特利波看向站在穴居龙脖子上,脸戴青铜面具、手持占卜杖的灵蜥。
传闻中每一只生有分叉尾巴的灵蜥都是注定的神谕师,它们会找到与自己天命绑定的穴居龙,并毫不费力的立刻驯服它,一旦羁绊建立,穴居龙就永远不会抛弃它的主人。
特利波从它的眼睛里找到了那道意志的来源,它有着不属于灵蜥的视线,那目光冷静到残酷,好似无时无刻不在宏观、微观层面计算、推演未知的一切。
就像是一位神灵在透过凡人的眼睛窥视凡世——它给了特利波这样的错觉,确实是错觉,那并非是神灵,应该是一位冥想中漫游世界的史兰。
史兰祭司能通过灵蜥施法者的眼睛看世界,甚至还能透过灵蜥来施法,这是祭司之间的心灵感应。
灵蜥神谕师更是拥有“先人之眼”,能窥见到古圣弥留的残响,也就是凡人所谓的“神启”、“预言”。
这意味着它们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处“大计划”需要它们的地方。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它救了特利波一命。
神谕师恍惚了一瞬,超脱的注视感消失不见。
路过的史兰从它的躯壳里离去了,神谕师以空灵的声线告诉特利波:
“计划有了新的进展,圣战将再度被延长,命定的终焉或许会出现转机。”
它说啥?
特利波一脸茫然地解除影化,诚实地发问了,他现在不怕凸显自己的无知,因为他发现无知在这里不是个贬义词,往往与安全相辅相成。
神谕师停顿了一瞬,它的分明是看着特利波,特利波却感觉它在看其他更抽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