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看看。”

海中砥当先一步迈进书坊，发现里面的书是真的多，数十个书架摆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一眼扫过去少说有千本书，油墨味分外浓郁。

随意瞥了一眼，海中砥就看着了《涧谷精选陆放翁诗集》、《须溪精选集》和《奇妙全相注释西厢记》等书。

他随手抽出一本《奇妙全相注释西厢记》简单翻了翻，发现这部书的篇末，竟然有一个大大的刻书牌记，占满半页，上头写着自卖自夸的广告语：

“尝谓古人之歌诗即今人之歌曲，歌曲虽所以吟咏人之性情，荡涤人之心志，亦关于世道不浅矣……本坊谨依经书，重写绘图，参订编次，大字魁本，唱与图合，使寓于客邸，行于舟中，闲游坐客，得此一览，始终歌唱，了然爽人心意，命锓梓刊印，便于四方观云……”

在刻书牌记的另一侧，还以木记钤印着一行文字：正西坊三条胡同小石桥第一巷内六合斋便是。

海中砥心中直呼一声好家伙，‘谁说古人不会打广告的，这广告词都直接怼脸了。’

书坊里的伙计见海中砥等人气度不凡，颇为文雅地作了揖道：“不知诸位可是要买什么书，小店里有精装的四书五经、刊定精校的名士文集、近几年的八股时文，还有各类小说传奇，应有尽有。”

海中砥将西厢记放下，说道：“我是来卖书的。”

伙计愣了一下，道：“几位是打算卖文？”

“确实如此。”海中砥答道。

伙计忙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须禀报掌柜，诸位稍坐片刻。”

“劳烦了。”海中砥等人各自找了个椅、凳坐下，伙计快步去禀告书坊掌柜。

没多久，一名头戴方巾，身穿襕衫，腰间系绦的中年男人到了书坊里，他在伙计的指引下走到众人面前道：“听说几位是想要卖文？”

目光在几人间打量，想看出是谁想要卖文。

梁云龙没等他瞎猜，直接指着海中砥，开口道：“这位小公子打算卖书。”

掌柜的惊了一下，视线落在海中砥身上，结巴道：“这、这……”

在刚得到有人来卖文的消息时，掌柜的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年头市面上真没什么好文，除了时文八股，书坊里真不知卖什么书好，卖来卖去无非就是《西厢记》、《水浒》、《三国志通俗演义》、《西游记》等书。

好书太少了！

文人们又自视甚高，除极其穷困潦倒的，皆不愿贩文为生，以至于逼得各大书坊的书坊主亲自动手写文，可他们又不会写文，只好照抄了。

比如说照着《西游记》写《东游记》、照着《西汉通俗演义》写《东汉通俗演义》、照着《包龙图判百家公案》改写为《皇明诸司廉明奇判公案传》……

唔，是有点无耻了。

但这不是书坊主们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嘛！

文人们不贩文，书坊主自己又没那个本事创作，只好东抄一点、西凑一点，勉强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然而即便是这种乱七八糟拼凑的故事，都卖的非常之好，足见市场对小说、好文的渴求。

所以掌柜的一听说有人来卖文，立刻兴冲冲地赶了过来，可没想到打算卖文的不是眼前穿着举人服饰的二梁，而是看起来年岁不大的海中砥。

掌柜的吭吭哧哧，脸都憋红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