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沈策总算是把那些为了混赏银而来的安亲王府家丁都打发干净了。 说是知道些东西,可说出来的…… 都是一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于抓住凶犯没有半点帮助。 倒是一个个眼睛都巴巴的望着银子,恨不得冲过来抢。 因此,郑佑安给的那几十两银子仍旧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来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至于那些将证人供词记录在策的师爷们,一个个更是苦不堪言,甩着已经麻木的右臂,不停摇头叹息。 “弄了半天,合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 “那些人,分明就是为了骗赏银来的!” 阵仗摆的够大,可结果…… 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郑佑安就是在这个时候踏进东厢房的。 瞧着忙活了一天的众人:“今儿个大家辛苦了,本王做东,请大家移步后花园,共用晚膳吧。” 众人受宠若惊,连连道谢:“多谢安亲王。” 话音落,硕风便带着一些家丁上前,引着那帮师爷衙役们往后花园去了。 先前还人满为患的东厢房,顷刻间只剩下郑佑安与沈策。 “多谢王爷盛情。” “只是……” “下官等并未找到半点有价值的东西,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 沈策说话间,叹息一声,眉眼间尽是疲惫。 郑佑安摆手,并不放在心上。 早上的时候,因着家里有人过世的缘故,他穿了一件黑颜色的长衫,这会子换了一件琉璃的,越发显得身形修长,眉眼如画。 “不打紧,慢慢找吧。” 凶犯若是那么好找,又怎么会让要怀疑到他身上? 沈策摇摇头,叹息一声,“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按着白露给的那些凶犯特征,府里头所有的家丁都盘问了一遍,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尤其是左撇子这事儿。 这样明显的特征,不可能看不出来。 然而…… 府中上上下下全部都问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这个人。 让人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前一世,郑佑安从来不管府中事务,全部交由王妃打理,他每日只知和江白露行闺房之事,根本就没有学会过其他的本事。 现如今,和沈策谈过之后,眉宇之间覆上了一股子淡淡的薄愁。 由于前世的不学无术,导致这一世的他什么也不会,连之前读过的圣贤书也都忘得一干二净,倘若抛开他的身份,真跟市井泼皮没有什么区别! 前一世的郑佑安,连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起。 “是不是咱们找错方向了?”郑佑安眼下是嫌疑最大的人,只有抓到真正的凶犯,才能洗清他的嫌疑,如何能不着急? 沈策摇头:“王爷多虑了,有些事情真真儿是急不得的。” “七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 华灯初上。 今儿晚上又闷又热,一丝风也没有,。 白露难受的紧,索性就把外衫脱了,只穿着中衣,光着脚在房里晃来晃去。 宝珠劝了好几次,她根本不理。 这样凉快啊! 晚膳都用过了,夏珠还跪在院子里,没有半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白露看着院子里跪在地上的那抹身影,不由得挑眉。 宝珠见她又在往外头看,便过来问她:“小姐,您是不是还在对她念着旧情?心有不忍?” “难道您忘了,她是来骗咱们的!” 这儿离夏珠跪的地方并不远,两个人说话的声音稍稍大一些,她便能听到。 故而,宝珠声音压的很低。 白露摇着手里的团扇,斜着眼睛看看她:“你看这天,就要下大雨了,你说……她还能跪多久?” 天气闷成这样,不下暴雨才怪。 就是不知道,夏珠这苦肉计能撑到什么时候。 就在白露凝着夏珠身影发呆的时候,天空一道蓝色光线划过,生生将夜幕劈成了两半。 接着,几道惊雷响起,有细细沉沉的雨点降落,起初的时候是三五滴,再后来,愈下愈大。 不到半盏茶时间,暴雨便如期而至。 将整个大地笼进了怀抱。 宝珠看看上的大雨,崇拜的看着自家小姐的侧脸:“小姐,你怎么知道要下大雨呀?” 白露把窗子打开的更大一些,让凉风透过薄纱吹进来,凉爽的风让人感觉舒服。 “因为今天晚上一丝风都没有啊!” 主仆二人一边聊着雨,一边聊着跪在暴雨中的夏珠。 黑夜就像是张开了嘴的猛兽,把她吞进去,又吐出来。 先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这会儿已经成了水人儿,头发、眉毛、睫毛、衣裳、都在往下滴着水。 “行了,宝珠,你去把她叫进来,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再给她弄点吃的,让她好好发一身汗,暂时就留在咱们芙蓉园里做事吧。” 宝珠一听,顿时就急了:“小姐!她可是来骗您的,你怎么能?” 白露拍拍她的手背:“我自有安排,就按我的意思去办吧。” 宝珠这才不情愿的去了。 ==== 白露一个人坐在窗边看雨。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事,就是一个人趴在窗边看雨。 因为和她丈夫郑安祈就相识在这么大的雨天里。 那个时候,一世是那么的美好。 身后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白露没回头,仍旧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像是透过这细密的雨帘在看着什么人似的。 “咳……” 来人是郑佑安。 跟沈策用完晚膳之后,沈策起身告辞,当时,他对沈策心存感激,说了一声多谢。 可沈策却告诉他:王爷最应该感谢的人并非下官,而是您的七夫人。 正是有了这一句话,郑佑安临时起意,来了芙蓉园。 原本,他应该是最讨厌江白露的,踏进芙蓉园的拱门之后他就有些后悔,想要回去。 孰料…… 天空突降大雨,他只得硬着头皮进来。 原以为江白露见了自己会欢天喜地,哪知道…… 她只是回身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便又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江白露……” 郑佑安几时被人这般无视过? 顿时怒从心底起,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见了本王,还不行礼?!” 白露掏掏耳朵,漫不经心的回头:“哦……” “我马上要拿到休书,也就不是你安亲王府的人了,为什么还要行礼?” 如果不是因为四夫人的死,这会子她应该已经离开安亲王府,怎么还会再看到这个人! 渣男! 郑佑安是养尊处优的王爷,打小又是个混世魔王。 即便是今圣上,在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也都让着他。 如今被夏至抢白,那混世魔王的脾气便又上来了。 “江白露,你说什么?!” “一日未拿到本王给你的休书,你就是安亲王府的人!” 白露收回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底尽是嘲讽:“谁稀罕你安亲王府?” “休书给我,我现在就走!” 硕风在门外听着,干着急。 主子爷啊,沈大人那里可是说了,一日未抓到凶手,您就得多一日的嫌疑,眼下不是跟七夫人吵架的时候啊! 真想冲进去提醒王爷一句。 只不过…… 未等他有所动作,里头便又传出来了王爷的声音。 “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郑佑安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人,难得放低姿态,因此,跟白露说话的时候,别扭的紧。 可听在白露的耳朵里,却是受用的紧。 混世魔王终于也有怕的了? “郑佑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好,等抓住了凶犯,我再离开也是一样的。” 她实在是懒得理会郑佑安。 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弄得气氛特别紧张,再这么下去,她得少活好几年。 她可不想跟那拉开了弦的弓似的,天天这么紧张着,两个人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行了,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对于郑佑安,她实在是没有半分好感,巴不得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奈何,她的话说完了,郑佑安人却是没走,坐在锦凳之上,目华灼灼。 白露最受不了别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便拿眼睛回瞪他:“叫你走,你还不走?” 放眼普天之下,有哪个女人敢这般的同郑佑安说话? 偏偏…… 这江白露就是头一个。 郑佑安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 若她真的和上一世的江白露不一样,留在安亲王府也没什么。 郑佑安神情寡淡的看一眼窗外:“雨太大。” 便没有下文了。 他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白露疑惑多多,最终还是拿起枕头下的《洗冤录》,翻起书来。 ==== 打更的梆子敲过两下。 靠在竹椅上看书的白露打个哈欠。 再看看一直坐在锦桌前没走的郑佑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出声撵人:“安亲王,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 撵人就人呗,哪有这么直接的? 郑佑安登时就不高兴了,腾一下从锦凳上站起来,直直朝着白露的楠木大床走过去。 接着,坐在床边,开始脱靴。 白露被他吓得不轻,顿时就提高了嗓音:“郑佑安,那是我的床,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