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赵影做了一个梦。 梦里陆靳泓又换上了笔挺的军装,单手托着军帽,眼底有光,唇边带笑,声音朗朗,就像刚从军校毕业的时候一样。 “我在执行机密任务,没有办法对你一一说明。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 “回来,回哪儿?” “回家,回你和我的家。” 心头仿佛有鸟儿雀跃,她一下就醒了,睁眼就看见一双漆黑的眸子。 也不知道他究竟这样凝视了她多久,见她睁眼,陆靳泓才开口:“我可以动了?” 赵影忙起身,他抽出手臂,起身活动关节,一边无奈地说:“多大人了?睡着居然还会流口水。” 不会吧……赵影尴尬地抹了抹嘴角,可明明干干净净的。 陆靳泓揉着手臂,看她傻乎乎的样子,眉一挑,又露出小虎牙:“每次骗你都上当,这么多年了都没学乖。” “陆靳泓!” “嗯,听见了,别这么大声。”他晃了晃手里的牙刷,“就一把,你先刷还是我先刷?” 赵影鼓起腮,上前一把抽走牙刷:“女士优先!” “我早说过了,你是小女孩,不是女士。” 赵影想起他跟莉莎说的话,含着牙刷口齿不清地说:“有本事你别跟小女孩谈恋爱。” “是我错了,”陆靳泓揉了揉她睡成鸡窝的头发,“你不是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当然,当然长大了!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赵影原本挺满意他的结论,可看着他蔫坏的笑脸,突然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愤愤地转过身,拉高了凌乱松垮的衣领。 夭寿啦!她开始有点怀恋高冷派的Keenan医生了。 她咕噜了一口水,问:“我的耳环,你捡到了?” “嗯。” “耳环在哪儿呢?” “……托人交给政府了。” 赵影回头,纳闷地问:“政府?” 陆靳泓接过牙刷,抹上牙膏,简单地说:“来得匆忙,没时间细想。”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陆靳泓俯身刷牙,没有回答。 ——我不能说,所以请你别问。 赵影想起了他的这句话,垂下眼睑,摩挲着手中的毛巾,转移话题,说:“乌木提背后还有人,他们通过伪装成救援组织,骗取医疗物资,但这不是他们的目的。背后的金主才是真正的幕后操纵者,乌木提这群人只是为了钱。” 陆靳泓转身,将黏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捻开:“背后比你想象中复杂,乌木提比你以为的要危险。你答应我,留在我身边,不要再乱来。” 尽管陆靳泓并没有亲口说出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可赵影却已经对他正在执行某种任务深信不疑。 他不能说,所以她不去刨根问底,顺势在营地里扮演起陷入爱河的拜金少女。 也许是恋爱的腐臭味太真实,营地众人竟真的以为两人一拍即合,再看向赵影的眼神可谓五花八门,瞧不起的,看好戏的,暧昧的……无论如何,也算是被他俩给糊弄过去了。 托了第一天陆靳泓给杜汉下马威的福,赵影被划成了陆医生的附属品,等闲没人敢对她动脑筋,她也就安安稳稳地跟前跟后。 不出任务的时候,营地里的人都睡到日上三竿,夜里喝得昏天黑地,偶尔也结伴进城,据说是去泄泄火。 赵影不止一次问陆靳泓:“拿到耳环的人会来找我们吗,尼度政府会不会来捉拿乌木提?” 可他都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耐心再等等。” 直到第三天,他俩终于被安排跟着其中一支小队前往卡卡托西郊,毗邻沙漠的地方出任务。 乌木提让赵影给陆靳泓多拍几张,“他将来可是我们的形象代表。” 于是,赵影理所当然地坐在陆靳泓旁边,怀里抱着她的相机,当然,里面原先的内容早就被乌木提给格式化了。 车上除了他俩还有组织里的其他人,昨夜宿醉,这会那几个人打瞌睡打得东倒西歪。 赵影看了眼身边的陆靳泓,他的眉眼间没了在人前装出的浪荡,此刻神色凝重,唇线紧抿。 是啊,连她都能猜到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又是“意外事故”,“积极救援”,又不知会有多少伤亡,可是他们却无力阻止,甚至连将要去往何方都不清楚。 司机是乌木提的亲信,对目的地只字不提。 车忽然在一处旷地停了下来,司机叼着烟,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 赵影靠在陆靳泓肩头,假装打瞌睡。 陆靳泓搂着她的肩膀,手指一直把玩她耳边的一缕头发,吊儿郎当的模样。 直到轰的一声,远处破楼里爆发出一阵爆破巨响,赵影一惊,众人也渐次醒来。 只见司机手心朝下做了个冷静的手势,其他人也都按兵不动,就这么任由远处接二连三传来爆|炸声。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他们才懒洋洋地起身相互招呼:“走吧,干活了!” 陆靳泓和赵影走在人群的最后,两人悄悄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影捏了下耳坠,端起了相机。 那是个做食品加工的工厂,刚刚的爆破使得厂子里堆积如山的废品崩得到处都是。 因为尚未到上工时间,厂区里人很少,几个工人正在扑救着火的仓库。 肇事者早已不知去向,赵影他们赶到的时候,其中一个工人正在把受伤的同伴往外拖,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迹。 陆靳泓快步上前,让伤患平躺,开始操作止血,一个成员也有模有样地跪在他身边,递东递西。 “赶紧拍啊,”另一人在赵影身后指挥,“多拍拍伤口特写,眼泪啊,惨叫什么的,怎么惨烈怎么拍。哦,老大说给医生多拍拍,将来有用。等会这边结束了,就跟我来仓库,再拍几张搜救的画面。” 赵影不动声色地问:“不是说仓库里没人吗?” “别人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你就说里面有人不就完了?比如,你就说医生救的这个人是被我们从火场里拖出来的,这不就结了?新闻是你写的,还不随便你编啊!不然要你干嘛!” “随便写吗?” “随便写,只要骗得到钱,内容随你写。”说完,他自觉失言,脸色变了变,不耐烦地问,“拍好了没?拍好了跟我去仓库那边。” 陆靳泓正在处理伤口,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