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的沉默。 “卫元夜~”祁寒景唇齿相融,重复着这个名字。 “有问题?”顾盼姿狐疑地看着他,她承认卫元夜是一个人才,但祁寒景手下有能之人何其之多,不至于为了一个暗卫出尔反尔吧。 “没问题。”祁寒景侧身望向荷塘,面容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元夜替我办事去了,一月之后回来,届时,我自会把他交给郡主。” 顾盼姿抿唇,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好,希望将军说到做到。”顿了顿之后,从尚在滴水的衣袖中掏出麒麟金令:“如今赌约已经结束,这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祁寒景转过头,并不接她手中的麒麟金令:“郡主好像忘了什么吧。” 顾盼姿心中了然,也不打算再瞒他,启唇道:“你的母亲,或许仍在人世。” 他目光一滞,素来平静无澜的双眸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转瞬即逝。 顾盼姿心中五味杂陈,竟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她的娘亲,那个尊贵傲然的明韵长公主,也是丢下她与哥哥,早早地离开人世,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她,娘亲还活着,她会是怎样的感受? “郡主如何得知。” “是这样的,皇舅舅……”顾盼姿思量片刻,决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皆告知于他,皇舅舅与凤裳的关系祁寒景十有八九也是知道的,如果她胡乱扯谎,以祁寒景的精明,必能察觉一二,到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惹怒了祁寒景,就得不偿失了。 听完她的解释,祁寒景若有所思,继而微微俯首:“我凭什么相信你。” “本郡主所言句句属实。”顾盼姿很是淡定,复又将金令拿出:“不知我的玉佩现在何处。” 祁寒景看都不看那麒麟金令,只道:“郡主倒是放心,不怕本将出尔反尔,不把人给你?” 顾盼姿一僵,讪笑道:“将军乃我大煊战神,一言九鼎,将军的话我自然深信不疑。” “深信不疑?”祁寒景唇畔轻扬,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郡主昨天还振振有词,以物为质,今日却急着过河拆桥了。” “我哪里过河拆桥~”听他诋毁自己,顾盼姿下意识反驳,话到一半却猛地住口,睁大眼睛看着他,莫非他知道她利用麒麟金令进宫的事了? 祁寒景见她如此模样,也不点破,只转身往回走:“郡主放心,待到元夜归来之时,本将自会完璧归赵。” 顾盼姿眉头紧锁,等卫元夜回来,一月之后?祁寒景为什么要将凤凰血佩扣留一月,难道他知道了玉佩能号令侯府私产?可是他手上也只有半块而已…… 稍不留神,祁寒景已经走远,顾盼姿这才惊觉自己浑身湿透,膝盖处的疼痛感愈发尖锐,深夜凉风吹过,冻得她浑身发抖。 祁寒景居然就这样不管她了!难道还让她翻墙回去不成? 顾盼姿恨恨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扶着膝盖一瘸一拐地追上去:“哎,你等等我!” ------- 龙涎香静静地弥漫在室内,云慕城望着床上了无生机的人儿,薄唇紧抿,目光愈发阴沉。 他本以为叶笙闯进殿内告知月儿落水,只是缓兵之计,没想到月儿真的落入了湖中,而且差点毙命! 想到这儿,云慕城心跳都乱了几分。 他,顾盼姿,月儿从小便交好,但月儿和顾盼姿是不一样的,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利用顾盼姿,羞辱顾盼姿,甚至杀了顾盼姿,却不能让月儿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仍然记得许多年前,她穿着精致的粉色花袄,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捧着刚出炉的桂花糕,一蹦一跳跑到灰头土脸的他面前:“皇兄,吃。” 那时他因为生母的缘故,身份低微至尘埃,宫中任意一个奴才都能将他踩于脚下,那是他一生中最为耻辱与隐忍的时光,而月儿,便如同照进深渊的一缕光晕,驱散了无尽的寒冷与黑暗,直直撞入他的内心深处。 所以,她会是他最宠爱的妹妹,他会给她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今日之事着实令他心有余悸,看来,以后…… “陛下,白小姐求见。”正在云慕城沉思之际,叶笙突然进门禀告。 云慕城面无情绪,一双眼睛不离云初月,半晌后才开口:“让她去书房候着。” “是” 顾盼姿大闹朝堂之事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白予兮作为星楼的掌舵人,自然也是最快知道消息的人,想不到顾盼姿这强弩之末还能翻出如此大的风浪,真不知云慕城现在是何感受,救活顾盼姿,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想着,云慕城从书房外走了进来,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 白予兮行了一礼,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今日之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略带嘲弄的语气,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云慕城知她是在暗讽他救顾盼姿一事,胆子还真是不小,但他却并不反感,他一直觉得,白予兮某些地方像极了他,这样的女子,值得他纵容。 淡淡瞥了她一眼,云慕城才缓缓开口:“若是区区一个镇国玉玺都需朕费心,要你们何用。” 白予兮抬眼望他,幽幽道:“臣女想问的是,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顾盼姿,毕竟夜长梦多。” 云慕城微微挑眉:“你就这么着急对付顾盼姿?” “自然,她不仅是陛下的仇人,更是臣女的敌人。”白予兮理直气壮。 云慕城笑了笑,不愧是白予兮,果然直白。 “现下还不能动她。”现在的确不能动她,因为他已重新摆好棋局,只待请君入瓮了。 白予兮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陛下难道还打算利用顾盼姿?可经过上次之事,她肯定已有所防备,想故技重施恐怕难上加难。” “朕自有分寸。” 白予兮秀眉微颦:“既然如此,臣女也不再多言,还有一事,下个月乃是父亲寿辰,不知陛下能否出席。” 区区一个臣子的寿宴,竟敢邀请天子出席,白予兮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云慕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希望朕去?” 白予兮垂了垂眼睑:“当然。” 云慕城负手而立,淡道:“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