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一切都是黑色的，连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像是要世界末日一般。

陆羽穿着一身黑西装，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葬礼，他也希望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葬礼。

吴雨霏挽着陆羽的胳膊，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脸上依旧有着少女般的光彩，只是那些用高级护肤品也遮挡不住的眼纹，似乎在咧着嘴嘲笑这个世界。

“弟妹，节哀。”陆羽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只是来看张林最后一眼的。

“谢谢！”贾悦面无表情，看不出悲伤，也毫无情绪波动，就好像她是一个真正的机器人。

陆羽第一次见到漂亮得有些不真实的贾悦时，就警告过张林，“你干吗找个机器人当老婆？”

张林哈哈大笑道：“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那时，他们都风华正茂，二十多岁的年纪，青春肆意挥霍。

可现在，贾悦还是当年那副面孔，只是她似乎完全丧失了感情一般。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给我们打电话。”吴雨霏握着贾悦的手，她真的有点同情这个女人，看着贾悦身旁的孩子，她更是怜惜地蹲下身，用手轻抚着孩子的脑袋，“果果，好孩子。”

果果是张林的儿子，可一点也不像张林，不仅长得不像，连性格也完全不一样。

朋友们常开玩笑说，果果不是张林亲生的。

张林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到后来听得多了，竟有些当真了。

果果跟他妈贾悦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性格也极其冷淡，不管跟谁都不亲，甚至于显得有些怪异。

陆羽拉了拉吴雨霏，示意要去看看张林。

吴雨霏脸上突然有些不好看起来，她知道张林是跳楼死的，而且是从十八楼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的，就算是处理过了，看一眼也肯定会让她做噩梦。

看到吴雨霏迟迟不动，陆羽也不再勉强，他独自一个人走了过去。

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支离破碎之后的重组已经让原本清瘦的脸庞变得臃肿，加之厚厚的粉底来掩盖伤口，看得人浑身发寒。

亲友们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甚至于只是走过去，都没有看。

张林，你就这样死了吗？

陆羽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有哭，或者说他的泪水早已流干，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个雕塑，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陆羽，老陆。”吴雨霏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她始终背对着棺材，“仪式开始了，走吧。”

陆羽最后看了一眼张林，他在跟这个人道别，或者说他在跟这个世界的友情道别。

致追悼词的是张林的一个长辈。

这人大概五六十岁，戴着眼镜，看起来还挺有学问，追悼辞也念得抑扬顿挫，只是陆羽一点也听不到感情的波动，就好像是职业主持人在念稿子。

张林的父母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他们穿得很朴素，一看就是刚从老家赶来，除了满脸的疲惫，脸上并没有泪痕。

或许，他们是失去了一个儿子，或许，他们已经失去了全世界。

葬礼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来的人并不多。

张林曾说自己结交了很多朋友，还开玩笑说过，要是自己死了，葬礼来的人要才从街头排到街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那些所谓朋友们，确实是这个时代的典型“朋友”。

吴雨霏在葬礼结束后就开车走了。

陆羽不想走。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去哪里。

张林的父母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了，张林的妻子没有挽留，然后一家人就这样破碎了，就好像张林从十八楼跳下来一样。

或许，这个家早就名存实亡，只是因为张林还活着，他们之间还有着一点联系，很多年以后，他们还能记得彼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