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陷入僵局,心里既是担忧聚众抗议的成效,又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中台的权力就这么被皇帝更移到别处,这可是皇帝夺走尚书台批奏之权、将行政权移归外朝官以来,对尚书台的第三次削弱了!再削下去,尚书台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时,司空士孙瑞见场面冷了下来,突然大笑起来,凑着打圆场,拿话岔开道:“陛下与荀君重订三互法、收河东的郡守县令开府征辟之权,定下由朝廷选派干吏赴任河东为曹掾属官的规矩,甚至是厘清郡县属下各曹各掾的职事,使之直隶朝廷各卿臣,便于统辖调派。虽有些许窒碍之处,但样样都是良政,只需稍加修饰,便可拟诏发往河东。只是”
他有意拉长了音调,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与他打久了交道的尚书令杨瓒此时心里也生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朝士孙瑞看来。
董承知道士孙瑞在关西士人中的地位不亚于马日磾,此时也提起了兴趣,含笑朝对方看去:“只是如何?君荣,有话就说,可别在这玩弄玄虚。”
一直以来,董承都是这般无礼的称呼士孙瑞的表字,若照往常,士孙瑞根本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但眼下只见士孙瑞冷然一笑,捋须说道:“侍中荀君好歹也有平尚书事的职权,说来也算与我等同样是辅弼之臣,陛下寻他商议要事也不为过。只是这平准令贾诩不过是大司农属下六百石官,何德何能,可以参预此等国事?”
众人脸色霎时变了一变,饶是杨瓒也不由得在心里为士孙瑞暗自叫好因为对方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可以发挥的题目。
“国家有事,不问大臣,反求小吏,我从未听闻还有这样的道理。”马日磾好像领会到了士孙瑞的意图,立即抢过话头:“这贾诩不通经义,本是罪臣之身,幸逢陛下恩遇,在朝中任事至今。如今竟还越俎代庖,谋议大政,非得劾奏不可。”
马日磾想借此弹劾贾诩,毕竟贾诩一个监理市场物价的六百石官员,是真的没有资格与皇帝议论这种级别的大政措施的,即便皇帝再赏识他,也不能违反朝廷沿袭数百年下来的政治规则。
这次是皇帝不占理,马日磾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贾诩弹劾落马,只要贾诩遭到了贬谪,马日磾再与自己曾经征辟的僚属荀攸好生谈一谈,凭着他与荀攸之间保留的一点君臣之义,加上以荀攸的才智,其以后必然不敢一个人与皇帝商议大政。到头来皇帝身边没有个贴心的、能出主意的谋士,还是得回到尚书台,与录尚书事的三公们坐而论道。
弹劾贾诩,众人不是没有做过这件事,当初皇帝提出盐铁专营,众人便将矛头指向贾诩,纷纷呈上劾奏,使皇帝不得不将贾诩从尚书台调离出去。如今若皇帝还要冒着引起众人愤慨的情况下保住贾诩,那就得掂量这笔买卖合不合算。
得一人而失众人,看上去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选择,只不过……刚才尚有些提起精神的杨瓒此时不禁兴致缺缺了起来,若马日磾只想到这一层的话,那还真没必要跟着掺和。
以贾诩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么?
就连董承也谨慎的没有起声附和,杨瓒拿眼瞧着士孙瑞,似乎在期待这个关西士人中的智囊,曾经与他、还有黄琬一同合作,为王允筹谋诛董大计的士孙瑞会有什么话要说,他不可能计止于此。
果然,士孙瑞摆摆手,说道:“河东一战,除了陛下天威、南北军将士奋战以外,全赖其手下平准监在事先探得敌情、烧毁叛军粮草,贾文和本人更是屡出良计,可谓居功甚巨。如此大功,旁者皆蒙酬锡,勋高者受爵,功卑者获赏。而贾文和仅赐金银缣帛,未免太过微薄,今又念彼有治国之能,如此大才,我等岂能不请陛下拔擢宠赐?使其重归中台?”
杨瓒突然像是感慨、佩服的叹了口气,这才正色道:“司空果然博达明智,在下实不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