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嫣红血液撒在所捏纸上,却不改其金色本质。
看起来像是一张符篆。
上写四字。
“平平安安”
下款四字。
“隐官敕令”
这几个字。
还真是好久不见。
苏尝将这符篆往手臂上一贴。
在“撼山拳”、“剑术正经”、“剑仙“、“井中月”这几列融入肉体的血字旁,便又多了一行浅金色的“平平安安”。
与那合道剑气长城的隐官一样。
当死不死吗?
可惜只能替死一次。
不过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保安符了。
看着手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苏尝依旧没有和院子里的少年搭话。
他离开院落。
将那扇主人主动打开的大门轻轻合上。
挡住他去路的门扉随之消失不见。
顺着剩余的涓涓细流,苏尝走到了尽头。
金色的溪流汇入一条滔滔而去的大河之中。
那一抹淡淡的金色水流一入河中,转瞬就被颜色混浊的河水裹挟而去。
再也不复返。
小镇六百户居民的心流。
汇聚而成了这条滔滔心河。
构成了那些约定俗成和默契不言。
是为心之乡约,人心所向。
不过这颜色,这走向,总感觉隐隐有些江河日下。
当的是民风“淳朴”。
不过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涛涛心河水,正好拿来练拳。
苏尝鼓起拳架,以六步桩走入河畔,在水没过大腿时就停下,随后便边出拳边沿岸而走。
心河之水滚滚而流,看似很慢其实迅猛,时不时还有暗流涌动,想要站稳就已经很难。
苏尝之前有次尝试进入心口深的河水里,只是刚进去就被卷入人心暗流之中,差点没淹死在河中央。
之后他就学乖了,只在大腿深的水里来回趟步,拳练得差不多了,在心河将隐、睡梦快醒的时候,才去更深处荡一荡。
水扑少年,如击礁石。
如石般的少年一拳又一拳,一步又一步,拳破心河浊流去,脚裂人言碎钉子。
数年夜渡不停歇。
业已出拳三十万。
本来可以出拳更多。
但是。
一把长枪撞在苏尝小腿肚上,发出铿然一声响后便消失不见。
他身形微微一晃,稳住了心腹那一口气后,继续稳桩而行。
长枪刚消失,水流又裹挟来一把黑色的短剑。
剑光森寒,猛然扎向苏尝脚筋,他立即气血下沉,小腿和双脚皆有金光浮现,如同金身一般。
这短剑与他脚面一撞,竟在水中扎出一道火花来。
日常市井里的唇枪舌剑,在心河中皆化为现实。
背后亦有恶念暴起的烛影斧声,又有恶语如刀似戟、棒喝门面,夹杂着冷言如勾入软肉,冷语如叉向心间。
刀枪剑戟,斧棒勾叉,人心万恶具象化。
正是这些东西放慢了苏尝的出拳速度。
不过却让他拳脚皆有裨益。
从最开始的触及则鲜血淋漓,到现在已经被磨的金光灿灿。
所以再辛苦点又何妨。
古有云:大河淘沙,浪卷泥去,金必现。
且来战!
打的兴起的苏尝忽然止住脚步。
面前又出现了一道门扉。
上面贴满了各种黄纸符篆,符上用鲜血写满了真武二字,隐隐还有雷光显现。
看着这道门扉。
苏尝叹了口气,
“你有病吧,马苦玄!”
似傻不傻陈平安,没病找病马苦玄。
这是苏尝在心河中最常见到的两个人。
其他时候偶尔也会见到忧女忧己宋集薪和没心没肺刘羡阳。
这其中,苏尝最讨厌见到马苦玄。
他甚至愿意去听宋集薪在门内絮絮叨叨的呓语。
这家伙总是念稚圭、王朱这明明是同一个女人或者说女龙的两个名字,当然,偶尔也会出现很低的一声宋煜章、爹。
每次宋集薪喊爹的时候,苏尝都会在门外轻声答应一下。
这叫话不落空。
可惜,即使他这么体贴,集薪好大儿也不愿意主动开门请他进去坐一坐。
真是伤透了苏尝的心。
和被苏尝当作心河登录点之一的陈平安,以及白日发生交集后,就会在心河偶尔相遇的宋柴薪和刘羡阳不同。
马苦玄这苟东西,一到苏尝打拳打的兴起,心中豪气涨满,脑子里就剩下战或者干的念头时,就会跟个缠人精一样出现。
苏尝看着眼前的门扉,往旁边错了一步。
这门扉也往旁边横移了半尺。
再移,门也移。
主打一个形影相随。
苏尝长吸一口气。
有些人,你不想揍,他却硬要凑上来让你揍。
怎么办呢?
那就打。
小马子,这可是你自己这么要求的啊!
苏尝浑身筋肉缓缓校动,拳架打开,拳缝间金光流转。
下一刻。
一拳递出!
拳至,浪碎,门扉散!
收起拳架后,苏尝从水里捞出一张血色符篆,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真武杀杀杀】。
他随手一拍,把这张符篆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腿上的杀字已有好几排。
被打,还掉装备。
真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苏尝看着腿上拥挤的杀字啐了一口。
然后继续趟水走桩。
马家屋子里,睡了五六天安稳觉的马苦玄,忽然捂住心口一声痛呼翻身坐起。
惊得奶奶马兰花连忙过来查看,
“乖孙儿,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事!”
打发走了忧心忡忡的奶奶后,马苦玄掀起上衣,心口那地方已经一片青淤。
他嘴角咧开一个危险的笑容。
心中已经下定决心。
之后要是能抓住那个让他梦魇之人。
他一定要对方。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