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一边缓缓调动着武夫蛟龙脊背,一边望着加速离去的宋长镜,脸上露出了一抹促狭的微笑。
随后他用手轻轻抚上那枚碧绿竹签,用心念笑着问,
“齐先生,我这次损人的火候怎么样?”
那缕帮他写下符字的春风,在他耳畔轻轻回荡了一个只有少年能听见的回答,
“炉火纯青。”
青衫少年一脸当仁不让的表情,欣然收下了自家先生的赞扬。
随即还反口夸赞道,“都是先生教的好!”
那缕徐徐拂动的春风停滞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这个锅为什么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与上一次苏尝遇见大隋王朝御马监掌印太监,吴钺吴貂寺不同。
那时齐静春为了让对方背后的崔巉,相信苏尝确实不是他在文脉上的亲传弟子。
好让对方不要对苏尝过多的关注与纠缠,便提醒少年使用拿手的损人手段。
所以苏尝才喊了那段“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的歪诗,把吴貂寺和高煊都气的磨牙。
但这次都不用他提醒。
苏尝凭借着那位大骊藩王第二次停步时,所提及的大骊国师在外等着一事,就明白了对方也是带着类似目的而来。
而对于那位崔国师的第二次试探。
苏尝给予的回应,明显比上一次还要促狭和刁钻。
按少年的说法,上一次只是语言上的精神攻击。
这一次可就是物理、术法加精神的三重攻击了。
只能说苏尝应对这种事时愈发熟练了,损人起来也越发戳人心肝了。
不过自己也在陪着他胡闹就是了。
苏尝一边继续校动着龙脊,一边回顾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
“早在我与这位大骊藩王对拳时,便感觉他在动了几分真火之余,还隐隐有些不情愿。”
中年儒士回答,
“他与崔巉此时身为大骊一文一武两根柱石,本就是相互掣肘的关系。
宋长镜又一向心高气傲,不愿被对方当棋子使很正常。”
苏尝点点头,继续说,
“那他这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后还特意留下那位崔国师在外守着的消息。
不只是来东施效颦,试探我与先生真实关系的吧?”
只要苏尝这个学生问起,齐静春这个先生一向知无不言,
“在很早之前,我跟崔巉有过一段共同谋算。
为了应对之后的妖族入侵,就是用你熟知的那些反复诈尸手段,设局诱贾生也就是周密入局。
以我旧十四之境换他崔巉新十四,让他有更多余力来守宝瓶州。
不过这是以前的事情了。
对于保护天下众生这件事我心如一。
但在其他方面,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打算与他已大不相同了。”
苏尝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崔国师这是看小师弟不想陪他玩诈尸小游戏。
这个想要以一洲一国守浩然的绣虎,就有些急了啊。
所以他才会借宋长镜之口,要通过自己这个学生与齐先生谈一谈。
不过苏尝觉得既然齐先生依旧愿意借出力量守护浩然,那么绣虎大人就大可不必如此急。
而且中后期蛮荒天下妖族入侵那笔烂仗,打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
中间那些战死的豪杰,都在后面“香火凋零的文圣一脉力挽天倾”的对比下成了小丑。
其中还诞生了诸如三十万大骊铁骑对抗蛮荒大妖,并且横跨天下马踏蛮荒的名场面。
还有两句话就带过去的阮秀开天、周密登天,并肩飞升古天庭的画面。
以及开天完之后,这两个戏份很足的人物就彻底隐身不见的安排。
每次想起这些事,苏尝就觉得眼前一黑,脑子好似被人强行灌进了水。
青衫少年使劲儿捏了捏皱在一起的眉心,把死去的回忆重新甩进心湖深处。
苏尝决定不去想这些坏心情的烂事了。
现在的这些大局之事先交给齐先生重扫棋盘,将来之事就由自己试着慢慢来改变。
十分赞同他想法的那缕春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后便消失不见。
以苏尝对齐先生的了解,可以肯定他这是去找那位大门口的崔国师聊天了。
不过到底是先聊心理还是先聊物理。
不好说。
一旁一直等他校好龙脊的李二,瞧见少年刚刚露出一幅难受的模样,还以为他归位龙脊时出了什么岔子。
这位朴实汉子刚想说些指点的话。
却见那个少年使劲儿伸了个懒腰,好像要把背上所有负担都抖落一般,使劲儿晃了晃脊背。
随即,在竹筒爆豆声中,苏尝凭借着那股早已蓄势待发的龙腾之力,与胸腹之间那口蛟龙气一起挺直了脊背!
红眼金龙高高抬起头颅,眼中红芒大亮。
十二块龙脊中的颈首脊,校动完毕!
重新恢复轻松灿烂笑容的苏尝,将腰杆挺直后,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有春风拂过,将白云吹散。
再无遮挡的蓝天,天高气爽,阳光灿烂。
对于未来那些还未发生事,那些纷杂的阴谋算计,少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且走且看且前进,犹豫惶恐可不行!
我来浩然天下,还是办那三件事。
走更多路,看更多风景,见更多人!
如果可以,能让更多山下人挺起脊梁,让山上人不那么高高在上、随意殃及凡人,那就更好了。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初心亦得,始终难守。
所以才要不忘。
青衫少年低头戳了戳自己的心口,感觉到那里还好好活着那个凡人的自己。
他脸上的笑容便更加轻松了,
“走,李叔,我们去买材料,招匠人和帮闲去。
顺便再给李叔你多买几坛酒!”
李二瞅着这个心境转换毫无滞涩的少年,难得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饰的欣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