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四十岁后,总喜欢一个人深夜喝上那么一两口。
酒气在胸中不散,过往四十多年的得失皆在其中回味。
忽然,门铃声传来。
妻子早就回房休息,保姆也被他喊回房间不用等着,白野起身去开门,门口是已经好多天没回家的儿子。
“还知道自己有个家?”
白野是想和儿子友好交流,和平共处,然而每次开口,语气总忍不住生硬。
三十岁的白总已经不会轻易和老头针锋相对。
他耸耸肩,换鞋走到客厅,见老头居然一个人自饮自酌,便也拿了个杯子倒上白酒,在对面坐下。
“明天没课?”
白野在桌上拿了一条软中华扔过去,示意儿子拆开。
“一杯醉不了人,陪你喝点。”
拈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白彻拿起酒杯,和老头一碰。
白野沉着脸:“小孟说你这次月考没考好,是故意和我怄气?”
“老头,我长大了,不会这么幼稚。”
白彻拆开烟,丢给白野一支。
“那怎么考成这样?”
白野点燃烟,用力吸了一口,烟雾在肺部缭绕一圈后,缓缓随着呼吸从口鼻而出。
白彻笑着说:“单纯发挥失常,找个理由搪塞干妈,你放心,下次大概能恢复正常水准。”
儿子态度太好,白野难以再冷脸,语气缓和几分:“原来还有怕的人。”
自家崽子在自己面前犯了错,永远都是一副我就是干了,要不你打死我的死出,从来不会找什么理由、借口。
白彻撇撇嘴,没说话。
“你这么大了,小孟才三十……你这样天天住她家,终归是影响不好。”白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知道的人知道你认人家当了干妈,不知道的会怎么想?”
儿子认孟秋慈当干妈,这件事知道的人估计两只手数得过来。
“我妈走了这么多年,”白彻娴熟弹着烟灰,“你总得允许我在其他地方找补点母爱回来吧?”
白野沉默。
白彻喝着辛辣的白酒,心绪有些复杂。
最开始,他确实只是将孟秋慈当作已故母亲的代餐,想要从对方身上汲取久违的温暖。
只是不知何时,这份感情无法控制,开始变质。
变质到前世毕业那晚,他借着酒劲,狗胆包天想要睡孟秋慈。
孟秋慈微醺半醉,白彻错误地以为她没有生气,没有抗拒,以至于最后酿成难以挽回的结局。
相隔八个时区,相隔汪洋大海,此生不复相见。
“你那个网站做得差不多,再过几天应该能做好。”
前妻这个话题,白野并不想深聊下去,他明白,儿子大概也不愿。
毕竟这是父子俩心上已经结痂的一道疤,每回忆一次,就是再将伤口撕破。
“我回来不是问这个。”
白彻放下酒杯,手指轻敲桌子,思索如何开口找老头要点钱。
“那就是没钱了?”
这几年,儿子一直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没什么事基本不会回家,更别说主动坐下来陪他喝杯酒。
“可以这么说,”白彻挠挠额头,有些不好意思,“明天你往我那张卡里打四十万。”
嗯,他担心三十万不够,想多给路瑾二十万。
免得那女人到时候缺钱,又碍于面子与自尊不开口,做出什么傻事。
“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四十万对白野来说微不足道,但对还在读高三的白彻来说,算是一笔巨款。
白彻没打算撒谎,如实相告:“有个朋友的母亲住院,需要一大笔钱,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热心肠,爱发扬红领巾精神助人为乐,便主动提出帮她一把。”
过滤掉儿子话里的无效信息,白野饶有趣味地打量儿子:“什么朋友?”
“普通朋友。”
“男孩女孩?”
“呃,女生。”
担心老头不愿意将钱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白彻一咬牙,又补充了一句。
“说不定就是你未来儿媳妇。”
白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