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宫殿,方渔儿跟随皇帝来到一座古老的建筑前,斑驳漆黑的墙体上,不时有点点白光点缀,仿佛微风掠过平静的水面,荡起阵阵涟漪,让整面墙好似活了过来。随着涟漪扩散,一股岁月的沧桑缓缓迎面而来,涟漪始终冲不出斑驳的墙面,也不知在岁月的冲刷下挣扎了多久。
这是一座古老的宫殿,无论是墙壁亦或是宫殿屋顶,绝大部分被黑色覆盖,仿佛无尽深远的星空,黑的让人心悸。看的久了,好似坠入无尽的深渊一般,令人久久无法摆脱。
方渔儿被眼前荡起的涟漪震的有些愣神,望着那点点白光,感受着犹如浩瀚深远星空的墙体,一股置身于璀璨星空下的渺小感油然而生。
长公主夏蝉微笑道:“渔儿妹妹,别被眼前的假象迷惑,此处乃是一座法阵,是我大夏国开国先祖拘禁来的一片残碎星空,你所看到的白光在很久以前确实是星辰之光,只不过多少岁月过去了,那星光早已熄灭,现在你看到的只是星光在法阵中的烙印而已。”
“大夏国先祖竟然有如此神通,竟然能拘禁一片残碎星空!”方渔儿不由得感叹。
大夏国皇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两人不要说话,站在殿门外正了正衣冠,高举手中传国玉玺,那殿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然自主打开,一股原始洪荒气息滚滚而来。
皇帝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漆黑的殿门内,仿佛被吞没了一般。
方渔儿看的惊奇,同时心中又有些紧张,望了一眼长公主,见对方向她缓缓眨了下眼,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点点白光流转,从两人身边快速掠过,快的让人眼花缭乱,令方渔儿有些眩晕,紧紧抓着长公主的手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方渔儿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渔儿妹妹…我们到了。”
方渔儿缓缓睁开眼睛,脑中晕眩的感觉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暗的世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颜色。
“这是…”方渔儿迟疑道。
“这里便是那片残碎的星空了,你看…”长公主伸出纤纤玉指向前一指。
顺着长公主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灰暗的星空中,点点星光闪烁着光芒,笼罩住整个灰暗的世界,在星光之外是大夏国那层层宫殿,两个世界之间被一股奇异的能量隔开。
“这里果然与封仙大陆不同,真气运转有些困难。”方渔儿试着运转功法,一股生硬的滞涩感阻碍着功法的运行,全身的真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
“不要抵抗,试着顺应这残碎星空的力量,令其顺其自然。”长公主夏蝉说道。
方渔儿闻言,缓缓散去全身功力,令其真气在其体内自然流转,慢慢的那股滞涩感不再明显,且有越来越顺畅的感觉。
长公主夏蝉见她眉头渐渐舒展,知道她已然领会,说道:“这片残碎的星空与封仙大陆格格不入,若不是有这法阵,怕是要被这封仙大陆彻底摧毁。”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大夏国皇帝已然等候多时,手中传国玉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灰暗的星空下显得尤为耀眼。
方渔儿开口道:“父皇…”
“不急,等老天师到来…”大夏国皇帝抬手打断对方。
方渔儿只好耐着性子等待,不知为何,自从进入这里,心中莫名焦躁,周围的一切都令她感到不安。
在这灰暗的星空下,时间根本没有意义,周遭的一切都是一片灰蒙蒙,尽管过了很久,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让人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灰暗的星空再次产生异动,一全身佝偻的老人飘然出现,身后漂浮着林家兄妹,向着几人缓缓而来。
方渔儿见到来人眼中一亮,明显有些激动,正欲上前,却被一旁的长公主按住肩头,对她摇头道:“别打扰老天师。”
方渔儿不明所以,只好强忍激动的心情,等待老天师前来。
阵阵彩霞缭绕在老天师周身,林家兄妹在彩霞之中熠熠生辉,霞光柔和,蕴含着浓厚的生机,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老天师口中念念有词,古老晦涩的音节令人不明其意,只觉得点点星光随着老天师口中的话语愈发明亮。语毕,宽大的袖袍轻轻拂过,所过之处竟然荡起如水一般的波纹。
袖袍中飞出一杆杆寸许大小的令旗,悬浮在林家兄妹两人周围,接着老天师再次挥动衣袖,那如水一般的波纹更加密集,直到一声脆响传来,那声音好似什么东西碎裂一般,随即一片丈许大小的真空地带出现。
十几杆令旗始一出现,方渔儿便一眼认出,这令旗与庞青云那十八杆令旗完全一致,不禁心道:“庞青云果然是衍术天师一脉的人!”
这片真空地带没有封仙大陆与灰暗星空的气息,处于一片天外混沌中。这令方渔儿不禁怀疑,老天师究竟到达了何种境界,随意一拂动衣袖,竟然能将这片残碎星空击出空间波纹。
老天师看出她心中所想道:“我还没有到达天师境界,否则不会选择这片残碎星空来打开空间屏障。”
说着,他露出衣袖下干瘪的手掌,弹指向传国玉玺射出一道真气,瞬间没入传国玉玺之中,顿时令其光芒大盛,接着“唰”的一声悬浮在林虓两人头顶。
老天师对着两人挥了挥手,两人仿佛受到牵引一般,缓缓向着那片真空地带飘去。
与此同时,这片残碎世界开始隆隆而鸣,一座祭台轰隆一声破土而出,祭台上裂痕密布,十几个手指粗细的坑洞散落在道道裂痕中,围绕在祭台正中央一方形凹槽外。
老天师手掌凌空虚按,十几杆令旗“咚咚咚”全部落入坑洞中,传国玉玺也自主飞至,与那方形凹槽完美契合。
十几杆令旗猎猎抖动,旗面上浮现出一张张鬼脸,似哭似笑,似喜似悲,表情各不相同。
滚滚死亡气息自令旗荡出,一张张鬼脸顿时狰狞起来,咆哮着想要冲出令旗的禁制,阵阵鬼哭声回荡在这片残碎星空下。
老天师身体佝偻,此刻却爆发出一阵强绝的气势,干瘪的手掌微微颤抖间猛然指向天空,高声道:“点苍指!”
“嗡”
残碎的星空不住的抖动,一道白光自老天师手指直冲高天,法阵顿时光华流转,那烙印在法阵中的点点星光渐渐明亮起来,且愈发耀眼,将这片残碎的星空照的亮如白昼。
方渔儿看的呆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直到胸口发闷才深吸了口气道:“师叔祖修为竟然如此恐怖,点苍指仿佛真的在点指苍天!”
“斗转星移,招魂摇幡!”
说完,老天师对着残碎的星空不断划动,点点星光烙印随着他的动作快速变换方位。
忽然,老天师动作戛然而止,单掌在虚空中猛然一按,顿时十几颗星光烙印光芒大作,撒下犹如匹练般的白光与祭台之上的令旗连接,每一道白光都对应一杆令其,竟然与祭台上的令旗排列完全一致。
老天师缓缓按下手掌,顿时一股狂风迎面而来,将他全身衣物吹的猎猎抖动,满头银白的发丝也随风飞扬。
他在承受着巨大的星光烙印之力,干瘪的手掌竟然青筋暴起,满是褶皱的面庞也不住的抽动。
“近了!”方渔儿惊呼道。
只见星光烙印缓缓落下,向着祭台上那十几杆令旗逼近,一张张鬼脸顿时狂暴起来。
“吼”
所有鬼脸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在璀璨的星光烙印下,如冰雪消融般快速湮灭。
“魔魂献祭,招魂岭现!”
随着老天师一声高喊,星光烙印终于全部没入十几杆令旗中,围绕着传国玉玺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大夏国皇帝并掌如刀,划破手腕,抖手将鲜血甩向传国玉玺,鲜血沾染在传国玉玺之上,令其龙形雕刻“活”了过来,两声嘹亮的龙吟声也随之响起。
就在这时,十几杆令旗光芒全部汇集向传国玉玺,只见两条血龙虚影自传国玉玺透体而出,交错着冲向混沌深处,沿途留下一条盘旋交错的道路。
方渔儿身体不由得一抖,一股死亡气息顺着这条道路倾泻而来,似乎连通了另一个世界。
“呜呜”
盘旋交错的道路蜿蜒曲折,延伸向混沌无尽深远处,一眼望不到头。混沌中罡风狂暴,狠命的摧残着两条血龙虚影化成的道路,罡风刮过,片片龙鳞发出刺耳的“沙沙”声,闻之摄人心魄,混沌中隐藏着无数道黑影时隐时现,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方渔儿只看了一眼,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导着她向前。
“渔儿妹妹…快回来!”长公主夏蝉连忙呼喊,但对方根本听不见,口中含糊不清的继续向前走去。
老天师见状,连忙向前探出手去,想要将方渔儿带回来,眼看就要触碰到方渔儿肩膀,手掌却从她肩头穿透过去,仿佛方渔儿此时只是一道虚影。
“这…”老天师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会如此。
此时,方渔儿双脚已然踏上那条盘旋交错的道路,眼前浮现一个男子的身影,在其身旁依偎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女子,两人对她伸出手道:“你来了…”
男子的声音在方渔儿脑海中回荡,令她感觉无比熟悉,一股漂泊十几万年的心酸与委屈莫名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接着一滴清泪滑落。
“滴答!”
清泪溅起一圈涟漪,飘然落在两人即将触碰在一起的两手之间,眼前男子身影立刻模糊起来。
“不要!哥哥你不要走!”方渔儿痛哭。
男子身影越来越模糊,依偎在他身旁的女子调皮的对着方渔儿吐了吐舌头,只见她嘴巴动了动,说了几句什么,随即蹦蹦跳跳的追上男子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不要!你们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快回来带我走吧!”方渔儿眉心莲花印记忽明忽灭,无力跪倒痛哭不已。
“不好!她被鬼物迷了心智!”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
老天师双手捏印,一点白光护住眉心清明,咬了咬牙飞身上前,踏上了那条盘旋交错的道路,一把抓住方渔儿想要暂时逃离这血龙虚影幻化成的道路,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多少年了,终于有活人来了!”
“哈哈…想不到世间还有人记得我们这些死鬼…”
“小屁孩,既然踏上这黄泉路就不要走了,留下来跟我们做个伴吧!”
老天师定了定神,微微拱手道:“各位前辈,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想来寻找两个人的灵魂而已,望各位前辈看在“衍术天师”一脉祖师的面子上,给晚辈行个方便。如有打扰,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包涵,晚辈退走就是了。”
“原来是“衍术天师”一脉的人,既然如此,那你们便离去吧。”
“多谢前辈!”老天师抓起方渔儿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眼前涌来浓厚的迷雾,片刻间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此时的情况已然超出老天师的预料,原本他只是想在法阵外召唤林虓两人的魂魄,不曾想,方渔儿竟然踏入这条路,不得已只好冒险前来救人。
罡风刮过,老天师体表裂开道道细小的伤口,此时正渗出丝丝鲜血,一阵剧痛传遍全身。
周围的浓雾早已等待多时,不断变换着形态,从四面八方钻入老天师裂开的伤口中,只几个呼吸间,老天师整个人就变成乌青色,看起来像是一具僵化多年的尸体一般。
“真仙尸毒!”老天师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回头看了一眼这条路之外的大夏国皇帝与长公主,此时两人正焦急的对老天师大喊,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看来这是两个世界,进来容易出去难如成仙,这次必死无疑了…”老天师说完咳出一口黑血,全身的乌青色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