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西北板块,万剑州之北,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奇异山峰。那山原是个体态臃肿的庞然大物,如今,却有一道纵深的裂缝自峰腰一直延伸至天穹,将这巨山分成东西两半,远远看去,好似云中有天神将一把巨剑直直地刺入山峰,倒多了丝神工造物的美感,这片地域的人都称此山为仙游山。
两峰之间的裂隙中,云雾缭绕,拨开迷雾向下看去,这峰腰处俨然已成了一处谷地,丛生着无数灵草奇花,颜色娇艳,各有生机。此时正是清晨,那灵草上还残存着露珠,有一青年从山路中疾步而过,迈步之间隐隐有风声呼呼作响,又好似分成了道道残影,晨露便随着这阵风向着远方初升的太阳飘散而去,染湿了青年的薄衣,引来一连串的抱怨声。
青年一路跑上东峰,顶着有些散乱的头发打开院门,嘴上还在不住地打着呵欠,晨曦洒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烙下灰青色的印子,方才染湿的衣服被风引动,又是一阵寒意,他正要去换衣裳,抬眼看时,却见一个女人正立在悬崖边上,沐浴着冷风饮酒。
“大清早就做疯事,过会儿又该喊身子痛了。”
青年面色平静,嘴上却是忍不住嘀咕埋怨起来,不过他还是定定地看了片刻,女人喝酒时自有一副神气,仿若天地众生,阴阳变化,在她眼中都是空若无物,脸上便带着一种离奇的寂寞。
他看得入神,直到脸颊被人捏起一片肉来,疼痛不禁,才猛地转醒,女人那俏丽的脸在他眼中无限放大,惊得他忙退了几步。
“发疯了不是?”女人疑惑地问道。
“你才是,突然间做什么?”
“我以为你还在发愁下山的事情,没事就好。”
青年闻言一怔,这才想起要紧事来。
眼前的女人——教他剑术的师父,昨日里突然提起,要他下山一趟,去她旧日好友处送一把古剑,那好友听说身在一个叫祈月阁的宗门,距这仙游山地域颇为遥远。正当远行,他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窗外有一抹微光出现,就爬起来练功,清晨的冷风吹散了他的无数思绪,倒使得他一时忘了这茬。
眼下,他又惆怅起来。
女人无奈道:“风儿,你这样的心性将来也能做个修仙者吗,要是不去,师父可生气了。”
“去,我去。”青年忙不迭地答应着,脸上却还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女人见状挑挑眉,捏捏他的脸颊,笑道:“你个懒家伙,也该好好去历练历练了,收好行李就来我的屋子,我把东西交给你。”
说罢,她便提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地去了,留下青年站在山崖边上,看着洒落的几处酒液,老成地叹口气。
青年名叫李听风,在这仙游山上学剑已有十年了,如今有了十七岁的年纪,剑术倒算是大成了,想来师父也是想狠狠心把他赶下山去,让他好好体悟一下人间险恶,不然以他那贪图安逸的懒散性格,守着这孤寂山峰过一辈子,也是乐意的。
毕竟,对他来说,又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有个对他很好的美貌师父,每日舞剑采药,也乐得清闲。
不过师父自然不会允许他这么自甘堕落,毕竟师父原本是个筑基过的修士,听说还曾颇有声名,可惜后来被人暗算,境界跌落,才一路逃避仇家到此,如今似乎只有炼气修为,并且难以寸进,平日里她也不喜欢提及这些事,就连她真正的名字也不愿意多说,从上山那天起,李听风就叫她清师父。
自从被清师父带上山,这十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这里,离开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去山下百余里外的游仙城,换点常用的东西,所以提起出远门,他自然是唉声叹气,不过他心里也明白,清师父其实一直都希望他走上修仙路,这样也许有机会替她报当年的暗害之仇。
清师父对他一直很好,他自然记得恩情,何况,清师父也早告诉过他,他命里犯着一个神煞,叫阴差阳错,越想过安逸日子,恐怕越是不得平静,虽然不知真假就是了。
“唉,又有什么法子呢?”
简单漱洗过,又看着石床呆了片刻,实在是自己都觉得好笑了,李听风才带上行李往外走,他没有多少要带的东西,不过是几件衣物。走出屋外时,恰有一只白鹤掠过云前,倒正像是一把长剑腾空而起,刺破了他心中的混沌,让他变得乐观起来。
清师父的屋子在另一边峰顶,李听风到时,见门是虚掩的,便径直推门进去,屋子里弥漫着水汽,又有药香,想来是清师父刚刚沐浴过,他也不迟疑,大步迈进。清师父正斜倚着床榻望着窗外出神,身上只穿一件单衣,薄薄的笼不住春色,李听风知道她的厉害,眼神也不敢乱飘,自去竹椅上坐了,等着她开口。
好半晌,清师父才道:“进来也不先知会一声,没个规矩。”
李听风一笑:“师父自然早已准备妥当了才放我进来,不然我怕是走不到半途,就要被剑打飞出去。”
清师父眼带笑意,扫了他一眼,不答腔,指着屋角的一处方桌道:“东西在上面,带上就下山去吧。”
李听风看时,那桌上只摆着一件古怪而长的黑匣子,应当便装着清师父要他送的那柄古剑,除此之外却是空无一物,忙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清师父不解地抬起头。
“盘缠,武器,书信,传讯的玉简,防身法宝呢?”李听风随意盘算了几样,有些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