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跪在神树下祈愿的人足够虔诚,总有一天,
那失去生命的人终会因为那人的信念,
返魂归来。
“哈,不过是天均为了哄他而编织的谎言罢了。”
引归轻嗤一声,可这装作不屑的嗤笑声,怎么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至于天均...”
引归还没说完,另一个身影便踏进了酒馆,向着两人的方向走来。
回头看去,
便是天均。
天均道长看了一眼坐在引归对面的师青玄,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僵尸脸。却是在师青玄站起身想要和他打招呼行礼时,轻拍了一下他的头,
就像是久违不见,长辈逗弄小辈的小手段。
师青玄知道这算是他跟自己打了招呼,呆呆的摸着脑袋笑了起来。
引归看着两人轻笑一声,起身拍拍身子道:
“好啦,就说这么多啦,叙旧就到这里吧。”
师青玄愣了一下,看着天均背后背着的两个小包袱,顿时恍然道:
“你们一起走啊?”
引归跟着天均走出酒楼,回头笑着看他,
“不然呢?”
师青玄默然看着他们,跟在两人身后将他们送到酒楼门口。
引归又抬头看了看绝云颠的山峰,而后回首对着师青玄招了招手,
“小青玄!”
“后会有期吧!”
师青玄看着两人并肩走上长街, 越行越远。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一半透在街上,一半隐在了绝云颠的山头中。
如同往日一般的傍晚,一切如旧,
却人散于席。
......
开着紫色花骨朵的雷霆树,风起,还漂浮着从树上吹落下来的绒絮。
这长在碧海云天的菩提神树,终是因为雷劫震怒,长成了雷霆树的模样。
树下,一袭白衣身影抱着一具早已凉透的尸体垂首跪地。
也不知是跪了多久,衣袍都因为风吹雨淋而破烂泛黄。
这人一动不动,维持着虔诚祈祷的样子,长跪不起。
一双紫靴出现在这人的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搏,
早已没了气息。
良久,才长叹了一声,
“痴心一片的人啊...”
碧海云天大地震颤,连带着周围一片的土地像是地震一般开始抖动,
而后,这片土地便拔地而起,
脱离这一整片的大地,缓缓升上了天空。
......
是夜,距离海边小镇以西的一处风水庙中,一个单薄劲瘦的身影正匍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痛苦嘶吼。
在镇内平淡安逸的对比下,那不甘的哀嚎声更显寂寥。
正对着这人身前的两座神像,一个静波傲然,一个温蓄洒脱。
可都没有垂眼看着底下那绝望呻吟的身影。
接上通灵,冷眼站在供桌前看着这一幕的师无渡正隐着身形,将双指并在太阳穴上,缓缓启唇张嘴,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通灵对面的人却听的清楚,
“青玄。”
师青玄此时正支着身子,手里拎着酒壶笑意盈盈的看着阁楼下方一片的灯火通明,
“哥,你又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师无渡面无表情,看着底下正在哀嚎的身影道:
“快回去了。”
师青玄听后笑着道:
“好啊,等你回来我们看戏台子去。”
师无渡淡淡应了一声,在师青玄即将掐断通灵之前,突然开口,
“青玄,你现在开心吗?”
师青玄噙着笑容,看着下方正在欺压良女的那个恶霸,将酒壶中的酒水悠然自得的浇在了那恶霸的头上,
“当然开心啊。”
师无渡听后笑了笑,说了一句,
“开心就好。”
通灵断开,师无渡看着嘴里胡言乱语,正在祈求神明显灵能够帮帮他的男子,
在他看来,这人向来坚韧不拔,不屑信奉祈求于这些神明的帮助。
可他还是来了距离最近的风水庙,
这该是有多无助绝望。
师无渡沉默片刻,将手中的一把长剑丢在地上,“当啷”一声,声音在哀嚎嘶吼声中显得格外清脆。
那人一愣,看着凭空出现的这把长剑,捡起来时只觉得熟悉。
剑声嗡鸣,在他手中抖动作响,剑气四溢间,廖廖黑气伴随着这人身上的怨气汇聚盘旋,
让他眼前浮现起了家破人亡,含冤受罪的种种经历。
眼眶渐渐变得血红,这人狠戾起身,拿起剑朝着山下的城镇狂奔而去。
再闪身出现时,就是这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将鱼肉百姓和对他不公的人尽数残杀。他身上已经千疮百孔,却还是拖着身子来到了最后害他一人的身前。
师无渡看着身子抖成筛糠,趴在地上不断后缩的狗官,
是继博古镇镇抚使出事之后,新上任的官员,
“吴贤德。”
那人声音如同地狱而来的修罗,手起,剑尖自吴贤德的身前穿胸而过,毫不留情。
师无渡站在后面冷眼看着,心中畅快,
大仇终于得报。
露珠结霜,那人抱起已经病逝的老母缓缓走出来,
最后的至亲离世,成为了压垮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血路未尽,身上插满了数不尽的刀剑,
孤雁长鸣一声,枫叶便静静凋零。
又是一年寒露,
东海的码头上,海面波澜微荡,泛起阵阵流纹。
这人最终跪倒在码头前,看着从凭栏下渐渐飞出来的萤火虫,
发着淡淡碧青色的荧光,很是好看。
就像在他眼前轻晃的那袭青色身影。
“我想...那玉佩,还没来得及亲手给你...”
垂首跪地间,那人渐渐没了生息,
天边,一道金光冲破黎明,直破天际。
师无渡将长剑捡起来,没再看他一眼,回身向着那金光冲天的方向,
抬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