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妄满脸怀疑人生的模样引发了其他人的误解。
看着南妄“斗志全无”、“失神落魄”的空洞目光,朱卧龙认为自己给予南妄的折辱已经足够,于是没有继续纠缠,在一群狗腿的簇拥下大笑着离开了。
等到这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南妄才心情复杂地捡起母鸡的尸体,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荒田。
他提着“灵兽”淌血的尸体走进了杂役弟子住的大通铺,在其他弟子们嫌弃、同情、怜悯的目光中取走了他的包袱,转头又走进了荒田里。
杂役处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此时此刻,恐怕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朱卧龙“一剑斩两鸡”的壮举。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剑斩两灵兽”的壮举。
所以,南妄不能在这儿起锅。
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把自己“养育多年的灵兽”给炖了,南妄怕他们无知的小心脏承受不住。
穿过荒田,又走了一段路,南妄来到一座无人的山头。
他从包袱里掏出一口大锅,又从河边盛了满满一锅水,动作熟练地生火架锅,开始烹饪。
烤鸡做起来容易,把鸡劈开,划上花刀,撒满调料,等烤熟了一面再翻面接着烤另一面就行。
鸡汤就有些讲究了,凉水中加入黄酒和生姜,随后整只鸡放进去煮,煮到水开后,锅中会渐渐出现浮沫,还需要耐心地将浮沫去除。
南妄正低着头用勺子认真地撇浮沫呢,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南妄师兄!灵枝来找你玩啦!”
南妄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五,五师……五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迷你版的紫领白衣,刚过南妄小腿的身高,正是五师妹灵枝无疑。
“哼哼,我来啦,就算师兄把我的信鸟送人了我还是可以找到师兄哒!”
灵枝挺胸抬头,骄傲地说道。
下一秒,她的视线被南妄肩头上的兔兔吸引了:“呀!这是……宗门里的仙兽都不亲人,师兄你可真厉害,和仙兽都能搞好关系……”
兔兔转过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灵枝和兔兔对视片刻,双方同时默契地收回目光。
南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含糊地嗯了两声。
很快,灵枝被食物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这么香?”
“这是,是我从凡间买的,马上就烧好了,师妹要是不嫌弃……可以来上一碗试试。”
南妄略带腼腆地邀请道。
兔兔不满自己的鸡汤即将被分出去一碗,抬腿踹了下南妄的脸颊。
“别闹,不差这一顿。”南妄拽住兔兔腿,小声承诺道:“等到了凡间,我每天都给你炖鸡汤喝。”
兔兔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南妄的交换条件。
“啊,是凡间买来的……灵兽吗?”
灵枝眨巴眨巴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心中闪过刚才发生的事——
一群杂役弟子们称兄道弟、大摇大摆地从她眼前走过,嘴里不断念叨着污秽难听的话语。
“这南妄可真是废物,修行多年,却连养了两只灵兽都护不住。”
“修仙十年,一事无成,哪儿能和朱师兄您比啊。”
“半点血性都无,真不配当我青云弟子!”
“三虎,不是师兄说你,你以后可得少和这种人来往,知道不?”
“南妄这厮不仅人废物,养的灵兽也废物,就连朱师兄一剑都接不住,哈哈哈!”
“朱师兄道行高深,剑出无锋,所向睥睨!”
——“什么灵兽?”
灵枝收了御剑术,从半空中落下来,出现在众人眼前:“你们在说什么?”
“我去,五师妹!?”
“五师妹?五师妹!”
杂役弟子们吓得够呛,万万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真传弟子。
虽然只是五师妹……但也足够令他们害怕的了。
朱卧龙作为领头人,不想失了风度,他勉力定了定神,笑容满面地说道:“没什么,我们没说什么,五师妹来我们这儿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师兄带你到处逛逛?”
他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贪婪地扫过灵枝的身体,从那紫领白衣的真传弟子宝衣,到灵枝胸前挂着的长命锁,再到灵枝丸子头后坠着的银色小铃铛。
真传弟子,不愧是真传弟子,哪怕是排名最末、最不受宠的灵枝,浑身上下挂着的,也都是他们这些杂役弟子可望不可即的宝物。
这么多宝物,要是能给他一两件……一定能让他突破炼体五层吧!
灵枝没有回话,只是什歪了歪脑袋,做出了一个沉思的动作。
“五师妹想去哪儿?师兄带你去。”
朱卧龙大着胆子去握灵枝的手。
下一秒,他的脑袋便和泥泞的大地亲密接触到了一起。
“好奇怪呀,谁同意你叫我五师妹哒?青云宗以实力境界区分长幼尊卑,你这般修为,该叫我五师姐才是呀!”
依然是可爱灵动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语。
灵枝小小的脚丫踩着朱卧龙的脑袋,看似一点都没使力,却让朱卧龙完全抬不起来头来,只能不断地上摩擦,宛如一头在泥里打滚的猪。
“五师姐,师弟错了!五师姐饶命啊!!”
跟着朱卧龙的狗腿子们纷纷弟子跪地求饶,涕泗横流。
……
灵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把这些不好的事告诉师兄了,以免影响了师兄炖灵兽的心情。
虽然她年纪小,经历的事也少,但是她身怀七窍玲珑心,对世间善恶最为敏感,是好是坏,根本瞒不过她的心。
比如刚才那些杂役弟子,就“坏”到令她恶心。
而眼前的南妄师兄——
虽然他正在做一件放眼整个修仙界都骇人听闻的“把自己养了多年且惨死敌手的灵兽给炖了”的事,可是……
可是她的七窍玲珑心,依然觉得南妄师兄是个好人。
到底应该相信世俗规则,还是相信七窍玲珑心呢?
灵枝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鼓起一张小包子脸,思索着她这个年纪无法想明白的深奥难题。
没过多久,鸡汤就炖好了。
南妄从锅里盛了两碗,一碗递给早就眼馋得不行的兔兔,另一碗则递给了对着空气发呆的灵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