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珺正要回话,却听里面一个声音喝道:“哪来的黄口小儿在此信口胡言?”姜小珺脸色大变,喊道:“爹——”一个半百老者从照壁后面拐了出来,一脸寒霜地盯着众人。杨解放知道姜小珺的父亲是烟台海关的官员,可现在一身长衫,一点也不洋气,倒像个乡下土财主。杨解放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人家假清高就假清高呗,你嘴欠啥呢?关键是还让人家听到了,于是躬身喊道:“小侄杨解放,见过姜伯父。刚刚不过是跟小珺开个玩笑,请勿见怪!”
姜清夫回道:“莫非我真的老糊涂了?怎么记不得有你这么一个子侄。”姜小珺插口道:“爹——他是我朋友,这次是专程送我回家的。”姜清夫冷哼一声,喝道:“你还知道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有没有这个家?”姜小珺应道:“是,我知道错了。等我招待完我这些朋友,回头随便您怎么罚都行。”姜清夫却当门站着不动,说道:“你既然知道错了,自己回房闭门思过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至于你口中的这些朋友,哼,我姜家的门槛虽然不高,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姜小珺一听就急了,叫道:“爹,这是干嘛?您要是不待见女儿,女儿这就走好了。”说着转身欲走。
姜清夫喝道:“站住!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你把这个家当做什么地方?”姜小珺当然不是真的要走,立刻回头,走到姜清夫的身边,挽住他左边胳膊,撒着娇说道:“爹——您常说,来者都是客,哪有将客人挡在门外的道理?”姜清夫傲然道:“若是贵客临门,自然扫榻以迎;若来的是恶客,呵呵,老夫可没有开门揖盗的习惯。”果然,他们早就猜到了杨解放的身份,现在见他送姜小珺回来,自然明白了一切。
杨解放并不生气,笑着说道:“小侄不请自来,的确是恶客。听说姜伯父在烟台海关工作,平日里没少和洋人打交道吧!不知道对洋人是什么看法?”姜清夫虽然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却也没有回避问题,说道:“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欢迎。”杨解放笑道:“小侄的看法与伯父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姜伯父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身为官府中人,除了守住自家的门槛,是不是还要守住国门才算称职?”姜清夫被问得一愣,竟然有些失言。
杨解放接着说道:“小侄虽无半分官职在身,却也想要尽一份力,将这些外来恶客赶出国门。”姜清夫很快回过神来,喝道:“大言不惭!想在我面前唱高调,小子你还嫩了点。哼,我倒是想听听你都做了些什么?”杨解放道:“伯父确定要我在这个地方说?我倒是无所谓,就怕让街坊邻居看到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姜小珺立刻说道:“爹,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还是到客厅里慢慢说吧!”姜清夫架子摆大了,一时拉不下脸,有点迟疑。
这时,照壁后面又走出一青一壮两名男子,那壮年男子开口说道:“哟,大侄女回来了?怎么不进屋?站在大门口干嘛?”姜小珺立刻回身喊道:“二叔,二哥。”出来的人竟然是她的叔叔姜醒夫和堂兄姜庭琦。姜庭琦应了一声,说道:“小珺,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你也太不懂事了,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请进来?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了,岂不笑话咱们家没有家教!”姜小珺笑道:“正要进去呢。”回头又道:“爹,您老说自己腿脚不好,来,我扶您进去!”轻轻一拉,便拉着姜清夫往里走。姜小珺边走还不忘回头笑了笑。
姜庭琦径直走到杨解放身前,说道:“各位朋友,请进屋喝杯茶水!马匹就拴在门口好了。”杨解放当先而入,侴姑紧跟其后,门口有拴马桩,侯飞等人将马匹拴好后跟着走了进去。
姜小珺将姜清夫扶到客厅主位上坐下,姜醒夫也次位上坐下。姜庭琦引着杨解放等人到客位上就坐。也只有杨解放和侴姑坐了下来,侯飞很自觉地站到了杨解放的身后;陈二狗和王大力两人像个土包子一般,早就被屋里的豪华震撼到了,觉得浑身不自在,哪里敢入座,跟着侯飞站到椅子后面去。姜小珺盈盈一笑,说道:“你们先坐,我去泡杯茶。”说完走了出去。
待到姜小珺背影消失,身为主人的姜清夫才开口说道:“姓杨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今天到我姜家来,到底所为何事?”姜醒夫与姜庭琦都是心里一紧,同时盯着杨解放。杨解放从姜小珺的口中知道,姜清夫就是一个有点假清高的旧文人,所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口问道:“发生在南京的三二四惨案,相信姜伯父已经知道了吧,不知道您对此有何看法?”姜清夫回道:“报纸上有报道,我自然看到了。虽然事出有因,可那些洋人做得也太过份了。武汉那边已经提出了抗议,相信会有一个妥善的的处理结果的。你也不要扯那么远,就说眼前吧!”他人老成精,并没有被杨解放牵着鼻子走。
杨解放回道:“当年的义和团,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其成员虽然良莠不齐,可也不乏忠义之士。他们喊出‘扶清灭洋’的口号,虽然没能成功,但其慷慨赴死、保家卫国之心是值得肯定的。这样的人称一声义士不为过吧?我们青龙寨就是由这样的一群义士创建的。所以,还请伯父不要把我们视作匪类!我身边这位姐姐的父亲当年就是其中一位义士,绝不是什么奸邪之徒。姜小姐被我们请上山的这段时间,一直是这位姐姐保护其安危、照顾其生活。因此,虽然姜小姐在山寨待了两个多月,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都说女票不能过夜,可姜小珺在山上待了两个多月,姜清夫心里会怎么看还真不好说。
姜清夫冷哼一声,说道:“那就好!”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所谓麻杆打狼两头害怕,杨解放担心姜清夫会维护所谓的家族门风而伤害姜小珺;姜清夫也在担心杨解放会蹦出一句“你女儿怀了我的种”,那得当场吐血。他从上次姜小珺的信中字里行间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才严令她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