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豪宅内,伍秉鉴端坐在主位之上,神情严肃,目光犀利。
他的身旁坐着伍家的其他子孙,他们一个个面容凝重,气氛紧张。
七十多岁的伍秉鉴,头发已经花白,身体显得十分虚弱,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此刻,他的目光落在了长子伍绍荣身上,伍绍荣正是如今伍家名义上的当家人。
"绍荣,这位近来声名大噪的陈总兵突然来访,你觉得他究竟怀有何种企图?"伍秉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威严。
伍绍荣冷笑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不屑与不满:"父亲,依我看,这位陈总兵无非是觊觎我们伍家的财富罢了。"
"这些个狗官,平日里只会窝里斗、欺压百姓,对于那些西夷的坚船利炮却是束手无策......"伍绍荣越说越是气愤,然而话到中途,他突然停住了。
原本,他想要继续抨击朝廷官员和武将在面对外敌时的软弱无能,但猛然想起今日前来拜访的陈总兵刚刚取得了连胜两场的佳绩!
这样的事实让他无法再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因为那会显得自己十分愚蠢。
而这两场胜利,正是这两年朝廷和英吉利国的战争中仅有的两场胜利。
伍秉鉴看他没有再说下去,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拐杖开口道:“如果这陈连升真是那种贪官污吏的话,倒是还好办。”
“咱们伍家自从接了这朝廷的活儿,开十三行以来什么样的贪官、庸官没有遇到过?反而就怕遇到那有志气的官啊。”
“林总督,就是一个例子......只可惜,目前这世道,是黑是白谁又分得那么清楚?有志气的官,在我大清这摊淤泥里又能熬得过几时呢?”
伍绍荣和其他伍家子弟不明白这老祖宗话里的深意,也都不敢开口接话。
伍秉鉴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怕这位陈总兵,是所图不小啊。待会看吧,客人快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仆人前来禀报说,陈连升等一行人已经从侧门进入正厅,并朝着这里走来。
由于此次是私人拜访,所以并没有高声唱名这种礼节性的提示。
伍秉鉴带着一众伍家子弟刚站起来,就听到一阵豪爽的笑声传来:“本官听说伍家乃是大清第一富商,今日得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哈哈哈……”
随着笑声,伍家人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官和一名穿着白衣的书生并肩走进来。
这个白衣书生伍秉鉴也认得,正是去年科举省考的头名,在广东读书人中颇负盛名,传闻有状元之才的谢灵清。
在他们身后跟着几个目光锐利、腰间配着刀剑的亲卫,他们步伐稳健有力,光是那份气势就令人心生畏惧,周围的仆役显然对他们颇为忌惮——这些人一看就是久经沙场、杀人不眨眼的凶悍之士卒!
“哈哈,陈总兵今日赏光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伍秉鉴大笑着迎了上去,显得非常热情。
他跟陈连升和谢灵清都见过礼后,才邀请他们入座。
这会客厅之中,布置得奢华无比,令人惊叹不已。
只见厅内的梁柱竟然都是用成人合抱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地上铺着厚厚的来自波斯的最好的羊绒地毯,踩上去仿佛能感受到柔软的质感。
而四周的桌椅上更是点缀着夜明珠、玛瑙、珊瑚等珍贵的宝石,闪耀着璀璨的光芒,让人眼花缭乱。
整个会客厅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奢华气息,仿佛置身于皇宫之中。
仆人上茶之后,双方又彼此寒暄了一阵。
伍秉鉴才笑着试探地问道:“不知今日陈总兵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呢?如果是伍某力所能及之事,必当全力支持朝廷。”
他的语气诚恳,目光坚定,仿佛真的对朝廷忠诚十足愿意奉献所有。
陈连升没有说话,旁边的谢灵清却是微笑着说到:“伍行长,今日陈总兵与谢某所来,却不是为了朝廷的事。再说了朝廷的事么,想来伍行长也不会感兴趣。”
伍秉鉴,这位曾经在两广总督林则徐的严苛政策下已感到压力巨大的商人领袖,此刻听到谢灵清这样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他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悄然凝聚。
谢灵清的话语虽轻柔,却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直指要害。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伍秉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陈连升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冷漠而锐利的光芒,那是一种狩猎者盯着猎物的眼神,让伍秉鉴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伍秉鉴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他曾经经历过无数的挑战和考验,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处理过各种复杂的事务,因此他没有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完全压倒。
相反,他的眼神中闪烁出冷静的光芒,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