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缘嫩脸微红,良久才说了一句:“哥,我才十三……”
“巷口张家四丫头,十二就出嫁……”
陈修缘放下勺子抹抹嘴,脸上出现两撇小胡子,“咱没什么家当,明天就走!官府、熵宗也从不把咱们当人看,反正在这快活不下去……”
“小声点,现在到处有都有他们的探子……”
兄弟俩边吃边聊,很快就到了黄昏。
其实孙神话也只是反复讲出门的注意事项。
出门要看天色千万别淋红雨、不要游泳、坐船要注意安全、除自家的熵粮,什么东西也不能乱吃……
陈修缘在唠叨声中趴在床上沉沉睡去,喃喃的说着梦话:“哥,明天如果太阳不出来,会下红雨吗……”
看着撅着屁股熟睡的陈修缘,孙神话心中默默道:红雨会停的,正如天总会亮,即使明天没有太阳,天也一定会亮的。
……
孙神话带着药锄和竹弓,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鬼市。
这地方原来叫北门沟子,是德州郡城郊的一片荒地。
这里聚居着大量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而且官府鲜少涉足,是个三不管之地,逐渐形成一个独特的鬼市。
虽然孙神话是个半吊子的草药师,但师傅却医术不凡,当年没少救助鬼市的穷人,因此也有不少人认识他。遛达在鬼市的烂泥路上,不时就遇见熟人打着招呼。
鬼市最大的杂货铺是王老板俩口子开的,半掩着门,孙神话刚想推门跨进去,却听得店内乒乓作响,似是陶罐瓷碗砸在地上。
俩口子八成是为几个铜板打起来了。
店内王老板大声骂道:“叫啥叫,还嫌不够丢人……”
“救命呀,大家快来看呀,姓王的又打婆娘了……”
随着老板娘的哭嚷,响起一记脆生生的耳光声。
因为他们店的卖东西便宜,孙神话常来采买,彼此都很熟悉。如今见事闹大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劝架。
店铺内王老板鼻青眼肿,躲在柜台下瑟瑟发抖,而老板娘如同一只暴怒的母狮,骑在他身上。
她披头散发大声嚎叫,一边却扯着王老板的耳朵,疯狂地挠他的脸。
果然是叫的最惨的人,并不一定挨揍的……
看着这两口子滑稽的模样,孙神话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他正想上前劝几句,却见三条大汉从店后面的卧房窜出来,为首的正是鬼市黑帮的一个头目,绰号“黑熊精”的熊心砚。
俗话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熊心砚身穿皂罗袍,腰系黑绿丝绦,皮肤黝黑肥头大耳,再配上两颗白森森的大板牙,活脱脱的就是一只卖炭的黑罴怪。
孙神话瞥见他竟然是从内房出来,便下意识握紧腰间的药锄。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佯装轻松道:“熊爷,这么巧。你忙你的,我买点东西就走。”
熊心砚也认得孙神话,哼道:“臭小子,何须多言,本大爷是读书之人,办事自有道义,你自便……”
然后就指使手下在店里翻箱倒柜的抢银钱。
孙神话见那两口子还在地上撕扯的不亦乐乎,便自己动手挑选货物。
从打骂嚎叫中,了解到事情的原由……
原来王老板前些天喝了几杯糟酒,刚出门消食遛达,就被熊心砚连拉带哄的骗去耍钱。
他本就喝的头晕目眩,结果被熊心砚用注水银的牛骨骰子使坏,连本带息连输了十几两银子。
“黑熊精”熊心砚是带人来收帐了……
由于鬼市的人实在太穷,没有油水可捞,黑帮的人一般都到别处劫掠,把这里当成巢穴,向来与这里的流民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