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熟悉的、来自那位不可说的人的压迫。
他的手指僵直了一瞬,随后像部老化的机械一样慢慢松开。
墨绿色的深处猩红在永远不耐地耸动,早已饥肠辘辘的野兽披着一具山羊的娇弱皮囊张开了蠕动着无数细齿的腔道。
——就像一只降临的黑山羊。
【我忠诚的仆人。】
是腹语吗——塔纳托斯没有张嘴。
但为什么那段声音贴得那么近,近得好像就在他的耳边炸响,带来近乎蚀骨的冷意。
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眼前的少年却仿佛获得了什么乐趣。
居高临下的、傲慢又戏谑的眼神向上再向上,直到撕开那具皮囊,露出狰狞的触须。
他看到了黑玉的碎发下那张镶嵌着血红眼瞳的脸。
他感到了惊恐的战栗。
然而下一瞬间,所有归于黑暗的特质从塔纳托斯的身上尽数褪去,如同染黑的白纸重新洗出了白色——太过荒诞了。
这只无辜的羔羊还不解似的歪头看着卢修斯,瞳色格外深的眼睛里晕开了一片诡异的雾色,“马尔福先生?”
卢修斯猛地倒退一步,他脸上的表情甚至一时间僵硬到毫无改变,那只空着的手默不作声地握住了刚好伸上前想要扶住他的纳西莎的手。
沉重的气息在他的胸腔中回转了一圈,终于没入了逐渐平稳的血液里。
他得到了片刻喘息的允许。
“请抓好。”他顺势错开一个身位伸出自己的手臂,仿佛刚刚的退后只是为了给塔纳托斯让出位子。
装模作样的孔雀啊,再沉重的尾羽也不会阻止你的开屏。
塔纳托斯收回笑容,颇觉无趣地顺着他的意思扶上他的臂弯。
【愚笨的仆人。】
里德尔的声音再次在塔纳托斯的脑海里出现,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选择让卢修斯听见。
【原谅他吧,哥哥。】塔纳托斯在“移形换影”的咒语声中漫不经心地说道,【毕竟愚笨的人总有不太愚笨的能力呢。】
【现在,我们正需要他这种难得的助力。】
或许是一刹那,在移形换影启动的那个瞬间,无数条越发明晰的、流动的魔力纹路重重叠叠地布满在他眼前,正在一根接一根溃散的魔力线编织成了人的形状。
“它”就站在他的面前,如同一具鲜红的骨架。
【我需要……】
里德尔的声音渐渐散去,沸腾的海水沉静下来,风暴与雷电统统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我知道,我知道。睡吧哥哥,好好睡一觉】他强制将“它”周围溃散的魔力变得更加散乱,偏偏语气上还是那么轻佻放松,【我会帮你做到的。】
戈黎尼娅被分走一半去控制Tom了,以至于那些咕噜咕噜冒着糖浆气泡的蜜水能不再受限制地侵占他的大脑,他感觉到了控制的快乐,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满足。
这样才乖。
塔纳托斯几乎是想放声大笑,但是他忍住了,他像是囤积冬眠前的食物的松鼠一样将那些秘密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藏在一成不变的躯壳下,藏在那层脆弱的人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