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凝视着病床上微微笑语中的李善存,杨论内心的凉意愈发浓重,甚至是那一刻,对以往做过的事情有了几分后悔。
在自己的放任下,竟让整个江浦县涌现出了这么多贪婪且凶暴的灵魂鬼魅。
「明朝法制的天秤,何时竟到了李善大人的口中?」
杨论话里的温和笑意并未掩盖下那份威胁之意。
随后仅凭目光交流,李善存便觉察出这次可能真的触怒了这位县令的底线。
然而无人能料到,以狡猾机灵着称的李善存,在这关键时刻竟像失了魂魄似的,没有丝毫让步之意,反而冲向杨论反讽道:“明王朝的法令,终究还是掌握在杨县令手中。
况且这次只是处理了一个地位卑微的平民,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僧侣而已。
对于杨大人而言,在这个节骨眼讨论大明法律实属笑谈。”
李善存语气硬朗,实际上他的手藏在袖中已然紧绷地紧紧攥住大腿。
在这件事中,尽管李善存是关键角色,但坐在那里与县令杨论对话的他,背后承受的压力同样不小。
人们知道,在这片大地之上,李善存似乎是表面上权力最大之地主。
然而,在李善存头顶,有无尽的眼睛注视着他,时刻准备把他置于死地的利益集团密布。
今日能够在杨论的面前,展现出毫无礼让的态度,也归功于前日某人给过他消息的支持。
二人从互讽转而成了剑指对峙,仅仅通过几句话,局面瞬间发生变化。
此时连外边的阳光都失去了几分光芒,往屋里照射过来的阳光原本明媚,可在双方心思诡谲下只剩下耀眼的感觉。
杨论面色坚定地站在那儿,每字每个句子都在听进耳里。
在他长期以来的配合下,这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家伙对自己有如此的态度。
这种转变,不仅导致与杨论现在交流受阻,更严重的是,他觉得自己的威信被小小地主张轻视了。
这对于杨论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屈辱,他对手中权柄的价值看比什么都重要。
与其他只为财色而痴 ** 与的地主打交道不同,从踏上官途那一刻开始,杨善即对追求权力与声望矢志不渝。
正是内心对此的热情促使杨论不惜代价,不计成本地向着更高的权力攀登。
可惜事与愿违,在费尽心力搭建晋升之途的那一刻,竟因杨宪事件受到连累。
这起巨大变故成为杨论政治生涯的一次关键转折。
在此事爆发之前,杨论保持了一份孤身修行的清高姿态,纵然他并非不收那些地主们的黑色金财,并帮助过他们做一些不堪入目的勾当。
但至少在他处理事务中没有彻底把民众看作是可任其驱使的对象,在收割百姓的辛劳时,他的内心划出了不可侵犯的红线—他不会将人民为生计的最后一缕财产剥夺殆尽。
也正因为这种坚持不懈,杨论不断地将利益源源不断地送至上层以换取口头协议的契约,在吏部安排的各项评估中,他的表现也是始终优异,被评为顶级。
正面赞誉与幕后交易的配合,使得杨论原本应走的道路一片平坦。
但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的梦想如同一辆失控的 ** 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到了泥地之中。
事情之后,杨论明白了自己只是他人手中可操控的棋子,无足轻重。
让他更加绝望和堕落的是认识到那些他曾崇拜的圣人的理念,在实践过程中全然无法实现——那些年少时热血沸腾的话语,当时读起来慷慨壮志。
但在长大之后,当现实与想象中的理想体系大相径庭时,无数次受挫与打击后。
杨论那还残存的热情终于被彻底冷冻。
认识到圣人之道无助自己的仕途时,杨论开始走上了彻底的蜕变。
他本曾设身处地地考虑如何帮助苦难的老百姓生活稍微好过些,而现在,心态彻底变了。
杨论所学的圣人大道,在脑海中纷纷倒塌,甚至更糟糕的是他毫不犹豫地踏上了与大道背道而驰的道路。
此后对民众来说,他就像一片枯黄的野草。
甚至收割韭菜时,也不顾后果地斩根拔起,以保持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受损害,他还组建私人部队以巩固这一目的。
他疯魔的原因是为了夺回那些失去的权利。
即使为此放下面子与以前鄙视的土豪深入合作。
甚至向李善存表示,尽管他仍是一位堂堂的县令,但为了表达最大的诚意,宁愿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比平常要更加温和、包容。
仿佛现在的他对所有的一切,包括权力、荣誉和面子都已经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