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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野草药的相遇

学生们随着王泽浣登上返程的船舶,顺流而下,一个时辰后便回到了巨木城。返回蓬莱岛前,王泽浣借道带学生们来到了巨木城的野草巷。野草巷是巨木城有名的野生药材的交易场所,这里商贩云集,很多以野外采药为生的妖精在这里摆摊卖药,整个道界的药商都会来这里批发野生药材。

因为卓一言和易小尘在王泽浣背后乱嚼舌头,被洪守道打报告后,王泽浣不但罚二人捡拾雁书香,而且要求他们将各自捡拾的雁书香背回,由他们自己捡出雁书香里落雁草的种子。雁书香的袋子不断散发出味道,让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甚至庄不拘也不与他们为伍。还没走出孤芳园,庄不拘就抛出了一席理直气壮的话,“我可是真人,岂可与屎尿沆瀣一气。不是我不讲义气不想与你们风雨与共,是你们不争气非要与屎尿为伍。别气馁,等你们过了这场屎尿劫,咱们的友谊还会回来的”。庄不拘说完,拉着李善谷与易小尘、卓一言二人拉开了距离。众叛亲离,背上的雁书香袋子虽然很轻,却让易小尘、卓一言二人深觉任重道远。不知不觉,他们远远落在了队伍后面。

卓一言左顾右盼抱怨道:“不回学岛来这里瞎转悠啥?这王娘子肯定故意折腾咱俩。背着鸟屎招摇撞市,有种游街示众的感觉,尤其是周围都是鼻子贼灵的妖精。”

易小尘嘘声道:“虽然我也深有同感,但请你快管住你的大嘴巴,我可不想再被加重惩罚了。咦?你看那个摆摊的妖精是不是有些眼熟?”

卓一言放下皮袋,撑着腰,向前看去。前面蓬莱一行人在一个药摊前停了下来,王泽浣在药摊上拿起一种草药,正在和一个长着长鼻子大门牙的妖精激动不已地讨论什么。卓一言拍着脑袋道:“这不是咱们初来巨木城时,偷你钱包的小妖的姐姐么?记得是鼹鼠妖,叫什么名字来着?一时想不起来。”

易小尘回忆片刻道:“我想起来了,叫鼹小妮。”

“对!弟弟好像叫鼹小二。王娘子真小气,既然看中鼹小妮药摊上的药了,给钱就是,一个大农庄主还讨价还价,好不要脸。”卓一言鄙夷道。

待王泽浣志得意满地拿着草药,带着众人离开鼹小妮的药摊后,易小尘和卓一言走了上去。

鼹小妮一眼认出了易小尘,脸上立马洋溢出真诚的笑容,作揖道:“好心的小道长!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好开心啊!”

“是啊,好巧。我叫易小尘,你叫我的名字就好。”易小尘道,鼹小妮依旧满身的补丁,看样子他们的境况没有多大变化,“你这药摊上的药材一定很珍稀吧,我看刚才我们的老师在你这里有意外的收获。”

“那是,我们的本体可是鼹鼠,挖穴寻药的本领不输给任何妖精。我母亲更是佼佼者,她总能找到珍惜的药草。”鼹小妮得意道。

“你母亲的本领强不强不说,她的铁石心肠我倒是十分清楚。任由孩子看护药摊,自己却去逍遥自在。不过,听说妖精的母亲一贯狠心,倒也不奇怪。”卓一言一脸不屑道。

“不是的,母亲去不归林采集野生草药,一直未归,这个药摊只好由我来盯着了。”鼹小妮解释道,提到外出的母亲,她脸上的笑容被担忧驱赶得一干二净。

“你父亲呢?”易小尘好奇问道。

“父亲在十二年前去不归林采药,再也没有回来。唉,母亲她外出采药已经四个月了,希望她可以尽快平安归来。”鼹小妮打起精神道。

“父亲失踪,你们没去卫道观报案么?”易小尘问。

“也曾尝试过,但报案无门。采集草药本就危险重重,每年失踪的妖精数不胜数,道长们渐渐也就不再理会了。”

卓一言道:“既然采集草药那么危险,去农庄种药不就好了。”

鼹小妮学着母亲的腔调一板一眼道:“母亲常对我说,我们妖精本是属于荒郊野岭的,野外采药的生活虽然清贫危险,却自由自在,符合我们妖精的天性。”

卓一言嗤之以鼻道:“你们比卓一心还冥顽不灵。”

听卓一言提起卓一心,易小尘不假思索道:“关于你父亲的失踪,也许可以找找~”话未说完,鼹小二突然从街道上跑出来,大声道:“姐姐,这是我采来的草药,你快摆上,把它们卖掉。”

易小尘注意到,鼹小二的手掌已经恢复如初了。鼹小二见到易小尘二人,没好气道:“怎么是你们?快闪开,我们这里没你们想要的东西。”

卓一言怒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妖精,要不是我们,你早就被贬为罪农,瞧你的卖相,若在孤芳园,必然从此与屎尿为伍!”

鼹小二抹了抹鼻子,瞄着卓一言后背的皮袋道:“与屎尿为伍的是你们吧,我说怎么会有一股浓重的鸟屎味道,弥漫在野草巷,源头竟在你们身上。”

鼹小妮忙堵住鼹小二的嘴巴,压着他的头向卓一言致歉道:“小道长莫生气,我弟弟不懂事。他也是因为受了手掌变形的疼痛,这才放肆的。”伸手使劲拧着鼹小二的耳朵道:“快向两位小道长道歉,小道长当初不但为你求情,还送我们道币,你要感恩在心才对!”

鼹小二疼得嘶哑咧嘴,但仍旧嘴硬道:“我才不稀罕他的道币!哼!鼹小妮,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拉着我自首,我也不会受变形之痛!我现在和十三哥每天采到那么多草药,肯定能赚足够的钱,还上咱们的债务。哼,你们那点钱,我早晚也还给你。”

“你这只小妖,是不是还在偷窃?早晚会落在卓一心的手上。”卓一言气呼呼道。

卓一言话刚说完,野草巷突然骚乱乍起。只见一只蜘蛛精荡着蛛丝,从树屋间、众人的头顶上快速略过。紧跟着,卓一心从空中飞过来,双手挥舞,冲着蜘蛛精闪电不断,均被蜘蛛精轻巧躲过。树梢间,还有一只松鼠妖一边张牙舞爪地紧追不舍,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霹雳蛛,你这是作弊,凭着蛛丝拐弯抹角,有本事和我疾风鼠直来直去比一比。”

一个时辰前,在巨木城天乾区五环外,卓一心和狐小松找到了霹雳蛛的居所,一棵枯萎的老槐树。狐小松使劲敲门,无人回应。这时,身后一个声音道:“你们是谁,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狐小松双手叉腰,挺胸抬头,睥睨着快语道:“我们是卫道观玄机处的工作人员,我叫‘疾风鼠’,这位道长叫~”

不等狐小松话说完,霹雳蛛快速转身,四条腿同时蓄力,猛得跳出,转眼间已成为空中的一个渺小的黑点。

狐小松呆呆地望向卓一心,指着天空痴痴道:“上人,他会飞。”

“不是飞,跳得高而已,不愧是跳蛛妖精,”卓一心眯着眼睛端详道,“还不快追,你不是要跟他一较快慢么?

狐小松闻言反应过来,铆足劲如闪电一般向霹雳蛛跳跃的方向跑去。卓一心则腾云而起,没有动手,她很好奇这两只妖精谁更快,于是驾着云俯瞰这场追逐的戏码。狐小松倒也不是完全吹牛,他的速度卓一心曾经领教过,甚至可以躲避她的闪电。可这并不意味着狐小松快过闪电,卓一心猜测他应该是有某种感知危险的能力,才可以有效躲避。

霹雳蛛以为凭借第一跳就足以甩开道士和他的道差随从了,落地后双手插兜,优哉游哉地考虑接下来去哪里。不想,下一刻狐小松张牙舞爪的追了上来,口中大叫道:“我疾风鼠才是最快的!霹雳蛛,快快束手就擒。”

霹雳蛛吓了一跳,急忙再次蓄力远跳,这一跳足足跳过了尘世的两个足球场的距离。霹雳蛛飞在空中心道:“什么疾风鼠,没听说过,定是刚出道的松鼠小妖,傍上了臭道士,就得意忘形了。”当他低下头去看,发现这只松鼠妖竟然提前预判了他的落地点,提前到达,仙人般侧躺着,懒洋洋地向他招手呢!头上又传来哈哈大笑声,“狐小松啊,知道你更快了,不至于如此招摇做作”。竟是那个臭道士,霹雳蛛心里咯噔一声,这厮早就在空中看着他们追逐啊,若是臭道士也出手,天空岂不是自己的罗网了啊。霹雳鼠在空中一个翻转,扬手射出一股蛛丝,钉在附近的枝干上,借着蛛丝,调整方向,钻入了巨木城的树林之中,在枝丫之间荡悠着,不停变换方向,曲折前进。

接下来,两只妖精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逐,狐小松虽快,但霹雳蛛胜在灵活机动,让狐小松嘶哑咧嘴,始终无可奈何。卓一心再没有悠闲看戏的心情,也下去参与追捕,竟也无济于事。这只霹雳蛛聪明得紧,夸张的跳跃力结合灵活的蛛丝,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得心应手,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而且霹雳蛛的移动方式更省力气,长久下来,卓一心和狐小松追得越来越吃力,霹雳蛛则越来越应对自如。

卓一心和狐小松一上一下,自巨木城城北追到城南,弄得满城鸡飞狗跳,竟奈何不得这只跳蛛妖精。追逐中,一人二妖来到了野草巷。野草巷本就药摊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们的突然出现,蛛丝、闪电不断,令行人纷纷抱头躲避,野草巷顿时乱成一团。这只跳蛛趁着骚乱没人留意,就势吐丝,趁机浑水摸鱼,将一些药摊和行人的草药收入囊中。

王泽浣刚刚在药摊上买的草药也没能幸免,他正在眉欢眼笑地端详手上的草药,不想一根蛛丝飞来,眨眼间草药不翼而飞。王泽浣抬头看到在众人头上不断吐着丝荡来荡去的跳蛛,怒发冲冠,腾云而起,单手挥舞,奋力扬出三枚白色花瓣。

跳蛛妖精刚刚瞄上了一个药滩上的野人参,正要吐丝顺手牵羊,不想突然之间后背微痛,紧接着全身僵硬,如木雕一般,从半空中摔了下去。眼看就要和野草巷的石板来个亲密接触,石板上突然生出一朵腾云接住了他。跳蛛躺在软绵绵地腾云上,正在纳闷是哪位救星帮了他,王泽浣先卓一心、狐小松一步闪了过来。

跳蛛看到王泽浣现身,又看到他身后凶相毕露的卓一心、狐小松,冲着王泽浣大声道:“道长既然用腾云救下了下妖,不妨救人救到家,待我离开这里,定重重酬谢!”

跳蛛的话音刚落,王泽浣快速伸手,从跳蛛的怀里拿出被他偷走的草药,放入自己的袖兜之中。随即一手提起跳蛛,一手左右开弓,十几个巴掌扇了下去,将跳蛛伺候得面目全非。撒完气,像丢垃圾一样,将跳蛛扔给了身后的卓一心。

“一心,你好得也是近年来我蓬莱最出色的毕业生之一,怎么可以让一只下妖如此为所欲为?”

卓一心连忙感谢道:“幸好有王老师出手!”

“都散了吧,咱们回蓬莱。”王泽浣扬手召唤一声,排众而去。

野草巷纷乱平息。易小尘离开前,忙拉着鼹小妮来到卓一心前,对卓一心说道:“一心姐,鼹小妮的父亲失踪多年,母亲半年未归,她想向你报案。”易小尘刚将鼹小妮推到卓一心面前,就被卓一言拉着追王泽浣去了。

“你的好心可真是泛滥,连下妖的事情都管。”卓一言边走边说道。

“没有父母疼爱,是很不幸的一件事啊。”易小尘感叹道。

“哼,对待下妖,卓一心可没你这种烂好人的心肠,再说了,她也没有本事帮忙,啊!”一段闪电从身后奔来,伴随着卓一言的一声惨叫,他的发型又炸了起来。

卓一心吹了吹手指道:“这个臭小子,对大姐视而不见,还在背后乱嚼舌头。你这小妖,有些眼熟,说一说你的情况?狐小松,绑结实点!他不是喜欢吐丝么?用他的蛛丝再绑一圈。”

狐小松闻言,又从巷子里捡来几截蛛丝,恶狠狠地将跳蛛妖精绑成了粽子。

鼹小妮等卓一心说完,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卓一心瞧了一眼躲在鼹小妮身后的鼹小二,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身后的小妖曾偷过我们的东西。你刚才说,你父亲在不归林失踪十二年,母亲同样在不归林失踪近半年,是否有去报过案?”

鼹小妮摇了摇头。

狐小松翘着二郎腿坐在跳蛛妖精身上,插嘴解释道:“凉国虽然号称‘百草药库’,但采药妖精越来越多,珍贵的野生药材越来越难寻踪迹。现在只有不归林还有大量的珍贵野生药材,但不归林也如它的名字一样,危险重重,一旦进入其中,很容易失踪不返。奈不住里面的野草药材价值连城,很多妖精为了改善生活,仍然不惜冒险前往。也因此,每年都有大量的采药妖精失踪在不归林,司空见惯,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卫道观也将此视为普通的意外事件对待。”

卓一心点了点头,对神色暗淡的鼹小妮道:“你的事情,贫道暂且记下了。我还有要事,日后若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待鼹小妮走后,卓一心和狐小松提着跳蛛妖精,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狐小松看着坐在地上早已面目全非的霹雳蛛,得意道:“嘿,霹雳蛛你到头来还是落在了我疾风鼠的手里,我疾风鼠终究是巨木城最快的大妖。”

霹雳蛛不服气道:“要不是有人横插一脚,我怎么会落在你们手里。”

“闪开,我来盘问。”卓一心一把拨开狐小松,指间电弧闪烁。

“道长且慢,莫要用刑,我都招。我叫蛛小三,十年前在巨木城跑腿营生,为上人们运送草药,因不小心遗失了一位道长的珍贵草药,那位道长断定是我私下侵吞了草药。我因此蒙冤,被判九年罪农劳役。”跳蛛妖精蛛小三指着自己脸上的一处疤痕道,“有这个罪字烙印,我服役归来后,再没人肯雇佣我。我无可奈何,心里很气愤,既然上人们认定我是窃贼,那我便做真的窃贼好了。为了生存,我开始偷窃上人们的药材。”蛛小三看到卓一心皱眉看了狐小松几眼,他忙解释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们去卫道观查我的犯罪档案。”

卓一心手指间的电弧霎时间熄灭,问狐小松道:“狐小松,我记得你说过,这只跳蛛之前的罪名是绑架罪吧?”

“没错啊,我的超级记忆不会出错的。”狐小松信誓旦旦道,说着还在地上用尖尖的指甲写出了两个字‘侵占’。

卓一心嘴角抽动,寒声道:“我记得,你曾说你是巨木城最有文化的妖精,请问你是怎么把‘侵占’认成风马牛不相及的‘绑架’的?”

狐小松不急不缓,脸不红气不喘道:“是这样的,小妖只记下了这两个字的外形,没记下它们的音意。即便如此,小妖也是最有文化的,上人知道的,我们妖精的整体文化水平有些低。”

“今日起,你每天晚上,给我习字一个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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