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既琛闻言一惊,宽阔的就餐区只听到他放下筷子“嗒”一声清脆音,下一秒就随同佣人一起上了二楼。
脚步都还未踏进房间,便在门槛外沿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恶臭熏天气味,隐隐从里面飘了出来。
他下意识捂住鼻子,大长腿一步并成三步走。
只见黄绿色的呕吐物夹带一股隔夜馊了的牛奶味,斑斑驳驳喷洒在奶奶的大床上。
一目便知,床上昏睡的小胖妞明显不止吐过一次。
他单脚屈膝在床沿边,将四脚朝天的小小人儿从大床上捞起:“喂!小鬼,醒醒。”说着又捏了捏她肉鼓鼓的一张小肥脸。
顾南枝毫无反应,根本听不到召唤,像是陷入深度昏迷中,只口角不停嗫嚅着咬字不清的话“爸爸……爸爸带我走,盼盼不喜欢这里,不要丢下我……”
他试着用手探向她的额头,发现体温高到吓人,情急之下,转头就吩咐佣人先去打电话通知家庭医生过来,再联系奶奶,让她老人家尽快赶回来。
佣人听后,箭一样拔腿往门外跑。
傅既琛帮她擦拭过身子,换过睡衣后,便将小小的顾南枝抱回原来的闺房。
半个小时左右,家庭医生匆匆而至。
“三十九度八,属于高烧,为避免感染到肺部,恶化成肺部炎症,现在赶紧送她到医院去,做好四十八小时的留院观察。”胡医生在她手臂上打完一针,转头对傅既琛交代。
还没等到傅既琛回话,一旁站岗的佣人甚感困惑:“医生,我家小姐吃饭前明明已经退烧了,怎么一下子温度飙这么高?”
胡医生一目扫过房间里所有人,不答反问:“对了!怎么没看见傅老太太。”
傅既琛瞟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小人儿,再看向胡医生:“我奶奶今天不在家,刚好她朋友的孙女今天出嫁,去参加婚礼晚宴了。”
“哦,如此……怪不得。”胡医生喃喃自语,而后斟酌着说:“一般来讲,像她这么小的孩子比较缺乏安全感,正是需要家长陪伴的年纪,生病抵抗力变差,特别容易受到惊吓,估计是醒来时发现房间没人,自己一个躺在床上害怕,自然就吓着了。”
吓着了?
傅既琛听后眉头微微蹙起,忽然回想起之前对她吼的那句:“再哭就把你扔进垃圾桶里!”
是因为这句话,所以吓着了?还真是个胆小鬼!
他内心虽然很是排斥她,却又因自己吓到她的这个行为反反复复在挣扎、撕裂、瓦解……然后日渐夜长,形成一股他都不得而知的强烈内疚之意。
庆幸的是高烧没有恶化成肺炎,两天后,顾南枝就康复出院。
不过因为元气尚未恢复,她出院后的四五天仍卧息在床上休养身体,俩人又回归到以往的无沟通状态。
只是傅既琛心里有一些东西慢慢地发生变化。
每次经过她的房间,他总会无意识放缓脚步,甚至想敲门进去看看她,但转念一想,跟她又不熟,进去说什么?
旋即,无数次冒起的念头,又在无数次的挣扎中宣告放弃。
那天正好是周六,上午上完马术课回到家,经过她闺房门口听到里面低低泣泣在喊爸爸的声音。
他背脊倏然一僵,都还没来得及做太多思考,手已不由自主拧开门把,跨腿走了进去。
而他唐突的出现,让顾南枝下意识抖了抖:“哥哥……我……”因为害怕,声线哽咽中结结巴巴:“哥哥,对不起!我不哭了,你不要骂我,我现在就睡,我会乖的。”
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嫩嫩的小肥手。
然后用力扯过盖在两膝上的一张粉色Kitty猫棉被,将自己罩得密不透风,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唯有被子下一直瑟瑟发抖的小小人团,正阐述着她此时此刻有多害怕他。
傅既琛突然有些后悔,心里头那股不断积累的内疚瞬间飙到了顶点。
他怔了怔,手背因攥紧的双拳而青筋浮现,感觉脸颊在发热,像是被人用尽全力扇了一个响亮亮的巴掌,继而火辣辣地痛。
这一次他没有转身就走,而是逗留在此,走到一旁的玩具区搬来一张矮凳子,屈膝坐在她床边。